“卡塔尔阴谋”：一场秘密的影响力运动如何帮助了欧洲的极右翼势力
本月早些时候，当玛丽娜·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在法国提前选举的立法选举的第二轮中意外被策略性投票击败时，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现在，在法国被极右翼力量接管的威胁似乎已经消除的情况下，人们开始质问：勒庞究竟是如何走到胜利边缘的？
我对一项宣传极右翼势力、反穆斯林阴谋论的全球影响力运动的研究表明，极右翼政党在今年7月大选中获得的空前支持并非完全是自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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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研究员索汉·迪索萨一起，我们发现了一项由黑钱资助的大规模社交媒体行动，该行动在全球各地（尤其是欧洲）传播有关移民、伊斯兰教和以色列对加沙战争的极右翼言论。从今年6月的欧洲议会选举到7月的法国大选，这项行动似乎为极右翼政党在今年夏天的选举中提供了额外的筹码。
据信，这项被称为“卡塔尔阴谋”的大规模行动所推广的内容已覆盖至少5000万人，包括Facebook、X、YouTube、Telegram和TikTok等平台。我们发现，这项行动仅在Facebook平台上的广告开销就达到了10万至24万美元，这还是保守估计。根据Meta之前公开披露的此类支出，就广告开销而言，“卡塔尔阴谋”是Facebook平台上迄今已知的针对欧盟国家和欧洲选举的最大规模的影响力行动。
从2023年末到2024年中期，这场运动充斥着欧洲及其他地区的社交媒体，并且充斥着反穆斯林的信息。最重要的是，它在兜售极右翼势力的“大取代”理论（Great Replacement）——该理论宣称全球精英正在密谋利用黑人和棕色人种（尤其是穆斯林）来取代欧洲白人群体。
在过去，极右翼势力曾将犹太亿万富翁、慈善家乔治·索罗斯描绘成所谓的“穆斯林接管欧洲”背后的“傀儡大师”。而这一次，责任却没有被归咎于索罗斯，而是被转移到海湾国家卡塔尔身上，从而反映了欧洲和美国右翼种族主义者不断变化的优先事项与看法。
这项行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传播反移民和反穆斯林的阴谋论，并且利用多个虚假的非政府组织、欺诈性的请愿书以及虚假的社交媒体账户等手段，来传播仇恨言论以改变公众舆论。它甚至制作了一首恶搞欧洲歌唱大赛的歌曲，并将卡塔尔描绘成“欧洲伊斯兰化”的策划者。该视频在后来被大量的极右翼账户广泛传播。它还发布了大量由人工智能生成的图像和视频，以宣传仇外言论。此外，它还在各类平台上分享了由人工智能生成的仇视伊斯兰教的漫画，包括“卡塔尔海妖”袭击欧盟的图片。尽管Meta已经声明这些图片是由人工智能生成的，但该公司仍未将这类图片打上这种标记。
这项行动的规模和随之而来的影响力是前所未有的。仅在Facebook平台上，它就在25个活动页面上投放了至少978条广告，并且受到一个由44个虚假账户组成的网络的支持，以覆盖至少4100万人。该行动还在其他社交媒体应用上积累了数百万的观看次数和互动次数，其中包括X、YouTube和TikTok。
广告数据显示，这项行动在法国、德国、瑞典、西班牙、马耳他、克罗地亚、英国和美国都很活跃。此外，它还针对黎巴嫩和沙特阿拉伯。
与所有复杂的影响力行动一样，“卡塔尔阴谋”以不同的策略和信息针对不同的受众。
在欧洲，它分享了旨在煽动“伊斯兰恐惧症”的反移民信息。与此同时，它又在黎巴嫩通过看似在主张“和平”的信息而加深社会分歧，同时暗中加剧了该国的宗派紧张局势。它宣传了这样一种叙事，即中东局势的持续升级仅仅是由真主党和伊朗导致的，以洗白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战争，并且试图挑拨黎巴嫩基督教与什叶派穆斯林社区之间的关系。
我们发现，这项行动还在黎巴嫩进行虚假宣传——它在Facebook平台上投放广告，以宣传一个旨在对抗真主党和阿迈勒运动在该国影响力的新什叶派政党。
“卡塔尔阴谋”的幕后人员还创建了一个名为“Citizens for Human Lives”的虚假幌子组织——该组织随后在“Change.org”上发布了一份请愿书，呼吁卡塔尔埃米尔的母亲莫扎太后“行使权力以立即释放被哈马斯关押在加沙的人质”。直到法新社的一项调查对这项运动的真实性和目的提出质疑后，这份声称有数千人签名的请愿书才被撤下。
这项行动还出资在纽约时代广场刊登大量广告，并再次呼吁卡塔尔的莫扎太后“释放人质”。在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备受期待的演讲之前，该活动还在保守党政治行动会议(CPAC)上播放了一则反卡塔尔的广告。
尽管“卡塔尔阴谋”创建的虚假组织、发布请愿书所传播的虚假信息及其改变公众对穆斯林和加沙战争的看法的尝试，无疑是有害且令人高度警惕的，但是这项行动最令人担忧的方面在于，它能够利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漏洞，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利用这些漏洞来推进其议程。
事实上，这项行动背后的人员不仅创建了多个虚假账户，他们还以惊人的效率窃取并重新利用现有账户。在Facebook平台上，他们使用越南代理人来隐藏身份，并以越南盾支付其活动费用。因此，尽管Facebook平台姗姗来迟地采取了行动以限制此类有组织的虚假信息的传播范围，但该行动仍成功持续数月时间而未被发现，并且得以向数百万人传递反穆斯林、反卡塔尔和反移民的信息。在X网站上，该行动对其重新利用的旧账户投放了广告，并积累了数百万的浏览量。
“卡塔尔阴谋”并不是在此期间唯一一项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开展的重大影响力活动。以色列公关公司STOIC也开展了类似的活动，并在同一时期使用类似的策略传达了类似的信息。
在去年10月以色列和哈马斯爆发战争之后，STOIC公司开始利用虚假账户和网站在美国和加拿大传播“伊斯兰恐惧症”，同时也针对美国的非裔社区和政客，以期破坏少数族裔对巴勒斯坦人的支持。
令人不安的是，STOIC公司开展的这项行动并非私人行为——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这项行动是来自以色列侨民事务部的委托，并且获得了约200万美元的资金以开展活动。自去年10月以来，该部部长阿米查伊·奇克利因公开支持并与欧洲右翼政党合作而受到越来越多的审视。法国总统马克龙也在最近批评了他在法国大选之前支持玛丽娜·勒庞的全国集会。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谁是“卡塔尔阴谋”的幕后黑手，但其信息与STOIC公司活动信息之间的重叠表明，欧洲极右翼势力和以色列之间存在令人担忧的利益联系——这些利益要求他们诋毁穆斯林，并在从欧洲到美国和黎巴嫩的白人基督教社区中煽动“伊斯兰恐惧症”。事实上，“卡塔尔阴谋”传递的信息与以色列政府正在推动的叙事完全一致——这类叙事将以色列定位为阻止伊斯兰教“传播”至西方的堡垒。
正如STOIC公司发起的行动一样，这场神秘的“卡塔尔阴谋”并不是简单的、普通的虚假信息。这是战时具有针对性的社会操纵，并利用数字平台以最大限度地扩大其影响力。需要有人对这场广泛、组织严密、资金充足的活动承担责任，无论是允许这些活动蓬勃发展的公司，还是其幕后组织者——最好两者都能担责。否则，仇恨言论的肆意泛滥和将“伊斯兰恐惧症”的武器化，将会不可避免地导致更多的暴力、冲突和死亡。而且我们还将看到更多的分裂和极右翼行动者（例如法国的勒庞）在欧洲及其他地区赢得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