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女士：女權保衛戰的先鋒者

寫在前面：

「除非有『女性』參與其中，否則世界永遠不會出現進步的新秩序！」

細細讀著不算厚的《選舉公報》，美肌模式開啟後的相片與政見，偶爾無聊對照一下出生年月日來換算候選人的星座或生肖，桌上的熱美式跟包著杏仁糖漿的巧克力，此刻，是平復心情的最佳伴侶。雖然再過幾天，印刷精美的公報就可以拿來墊便當、鹹酥雞或油水湯品，可說到選舉，恐怕很多人都有一本難念的政治經，從打開封面頁就異常艱澀（「說！你是哪裡人？中國人還是台灣人？或是中華台北人？中華民國在台灣人？」）！對家人、對同事、對好友，甚至是對自己……

曾經聽過一句話，「友誼雖牢固，但始終抵禦不了金錢跟政治的嫌隙。」或許政治家是比演員更優秀的表演工作者，得以在毫秒之間留下動人眼淚或不住咳嗽，也可能是出神入化的魔術師，房產與股票能匪夷所思的增長，但觀眾一但入了戲，瘋了魔，哪怕一切都是套招好的劇本，敵我兩方根本就是合力撐起江湖廝殺的戲台，隨著開票底定的那一刻，台下觀眾的喜怒哀樂往往比台上的演員，不！候選人更加投入……

別忘了，「政治是最高明的騙術！」，又德國賢哲康德（Immanuel Kant）寫下的另一句話，對台灣選民而言更加富有意涵：

「任何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不論大小，均不得由另一個國家用繼承、交換、買賣或贈送的手段收為己有。」

當然，政治的話題點到為止即可，對於投票的意向，每一個人也都有自己的定見，選票集中或分裂投票都是一種行為上的意識表態，自由又平等，傳承或下架任君挑選，不像東北亞某國近期舉辦過的地方人民議會代議員選舉，候選人有……對不起，這裡只有贊成票跟反對票……當然，~~台灣的選民也是有很大的機會以後可以試試看票閘裡只有贊成票跟反對票的選舉機制啦！~~（咦？先不要！）

唉，罪過罪過，寫到政治往往手就停不下來，即使自己距離狂熱參加政黨動員的年代已經相當久遠，那是我還不能投票的羞澀時光（哈哈！），但往昔追著宣傳車，看著手寫毛筆字海報的悸動，現在想起來總是有一份「驕傲」……我知道很難贏，也清楚勢力強大的對手幾乎沒有吞敗的可能，但我始終支持當時必敗的候選人！還把自己的想法投稿到報社的言論廣場！這次就算只拿到25%的選票也沒關係，下一次再努力，往前增加一點點，從30%、35%繼續努力，就一個希望，期待哪天能夠真的讓「當選！」不是喊辛酸，理想的，而是「現主時，用我們最熱烈的掌聲跟歡呼，來迎接咱全面勝利的到來！」

嘿嘿，幾年後，我等到了。

言歸正傳，1月11日的知名壽星風雲榜（什麼時候有新專題了？），吾輩絕對不容忽略的「女權天使」，保羅女士（Alice Stokes Paul，1885 - 1977）

誠如星象書所言，魔羯宮與生俱來那宛如鋼鐵般的意志跟決心，讓保羅女士無畏地迎向風雨，更穿越滔滔巨浪，駛向新天新地……她是美國近代史上，乃至於作為國際社會裡最傑出的女權主義者，更是百年前爭取女性得以獲得合法參政權的第一鬥士。

等一下，您以為「投票權」是天經地義的嗎？滿法定年齡就可以開心自在蓋下心儀的選舉章嗎？恭喜！恭喜！您活在太平盛世。

保羅，身為美國「全國婦女黨」（National Woman's Party，NWP）的創黨元老，她誕生在紐澤西州一個敬虔信奉基督教貴格會（Quaker）的商人家庭，父親除了是投信機構的總裁，更堅信兩性平等，婦女受教權的重要性，母親則扮演著傳承的角色，亦是保羅日後走上爭取女權，實施改革之路的推手……因為她正是美國全國婦女選舉權協會（National American Woman Suffrage Association）的成員。

以傑出的成績自教會高中畢業，更歷經睦鄰運動（Settlement movement，今日社會工作與社區關懷的濫觴）的親自投入與賓州大學（UPenn）的求學生活後，西元1907年，保羅遠赴英國伯明罕大學（University of Birmingham）和倫敦政經學院（LSE）進修，一方面以社工為生，另一方面則攻讀經濟和社會學科，並在此汲取和深植日後追求兩性平等的核心價值。

尤其一場由女權運動前輩潘克赫斯特（Christabel Pankhurst）所主理的演講，其正視婦女選舉權（投票權）之取得的關鍵性與必要性更深刻烙印在保羅的心中，她參加了英國的婦女社會政治聯盟，認為女性的平等才能帶來社會真正的革新與進步，物質上的求新求變僅僅是滿足男性的工業野心，而非整體世界之福……自然，先知總是寂寞又孤立的，保羅與盟友成為警政單位的眼中釘！

潘克赫斯特（Christabel Pankhurst）

兩年後的一次的帝國內閣晚宴，倫敦市政廳層峰匯集，但保羅跟朋友假扮成清潔人員成功埋伏當中，並在宴會進行時打斷首相的演講，以高呼「Votes for women!」的口號來表達對男性主導之政治世界的抗議！

後續的情節，我想沒有太多值得渲染的空間了，保羅被捕入獄，法院宣判刑期，然後為抗議獄方對待不公而絕食抗議，再被獄監們強迫進食，讓她有足夠體力「服刑期滿」。

西元1910年，已經成為公眾人物的保羅平安回到美國，即使受到了牢獄之災的摧殘留下體力欠佳的後遺症，可她繼續完成賓大的社會學博士學位，稍後更結合諸多有志一同的女性好友們攜手壯大「美國全國婦女選舉權協會」的行列，更將組織目標從原本鎖定的爭取地方層級選舉權直接提升到最高位階的合眾國聯邦法，也就是憲法修正案。

西元1913年3月初，保羅召集了約八千名的支持者來到了華盛頓特區，準備「迎接」著民主黨籍新總統威爾遜（Woodrow Wilson）的就職，她主張透過群眾遊行的施壓，方能讓白宮理解民意，進而推動國會的修法……女權團體申請的路線雖然獲得了市政府的允許跟國會臨時通過的決議保障，但警方調度上的誤判與「放水」，卻讓遊行隊伍跟現場觀禮群眾產生了堪稱美國開國以來最混亂的就職騷動事件！多達五十萬人的祝賀人潮中，夾雜著部分不懷好意的蓄意破壞者，讓保羅與同伴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在花車、樂隊的鑼鼓喧囂下，失序情況更顯得一發不可收拾……

萬幸的是，隨後加入的國民警衛軍跟大學生們，齊心以人牆保護著遊行隊伍順利前進，不少童子軍更自願為意外受傷者提供醫療協助的工作。這場被視為是華盛頓特區史上頭一次因為政治目的所舉行有組織的示威活動落幕後，許多人對於警方的消極不作為感到遺憾與憤怒，也開始轉而關注婦女投票權，更投以對保羅等人的同情與支持。

黨，尚黑也，可對於保羅的其他盟友而言，她的激進跟執著不只引發了內部溝通上的緊張態勢，路線之爭、價值之爭、戰略之爭也在在衝擊了組織的下一步，舉棋不定？於是乎，保羅先是籌設了國會婦女選舉權聯盟，然後再以爭取個別州公投通過婦女選舉權的做法過於緩慢、無助為由，宣布另組「全國婦女黨」，時間是西元1916年6月5日。

萬里之遙的遠東，僅僅一日之隔，袁世凱病逝北京；「臺灣勸業共進會」甫結束長達一個多月的展覽，用以慶祝大日本帝國始政（殖民）二十週年，宣達政績，鞏固領導。

「總統先生，婦女必須等待『自由』多久？」

西元1916年11月，威爾遜以些微差距連任成功，即使民主黨公開拒絕為婦女選舉權背書立法，選舉人票也從四年前壓倒性勝出的435張下滑到277張，但白宮主人的位置依然穩如泰山；可為了落實初衷，堅守信念，保羅跟黨內同志們在與執政黨溝通無效後，開始自比「沉默哨兵（Silent Sentinels）」，決志從隔年1月10日起，以每周六天站崗白宮的方式來向威爾遜與其內閣團隊表達最嚴正的無聲抗議。

她們，為數約兩千人的哨兵組織，是白宮史上頭一批的示威者，用沉默來突顯出女權在男人世界的黑暗與刻意被漠視。有人贏得熱飲跟掌聲，卻也有近五百人被捕；有人收到鼓勵的打氣信函，卻也有168人遭判入獄，更飽嚐來自男人警衛的拳腳「問候」……

很快地，伴隨大西洋彼端的歐陸戰火持續延燒，同年4月6日，美國以一封遭英國破解的電報（德國宣稱：如果墨西哥能對美開戰，德國政府將協助墨西哥取回美墨戰爭後割讓給美國的失地）向德國宣戰，正式加入一戰協約國陣營；此刻，威爾遜不樂見國難當前仍須抽空處理女性爭取選舉權一類的燙手山芋，於是透過輿論，將不愛國、不忠誠的帽子扣到了保羅等人的頭上，不少群情激憤的民主黨支持者更選擇以言語辱罵、暴力相向的手段來宣示其捍衛國家，消滅內奸的立場！

「全國婦女黨」的幹部多數在6月時被捕，罪名是「妨礙交通」。

無論是地區監獄或是收容短期非暴力犯的濟貧院，她們被迫赤身裸體，放棄所有隨身物品，在狹小的淋浴室內共用一塊肥皂，並要求穿上未經清潔過的髒污囚衣。更誇張的是，婦女黨的幹部不只跟梅毒患者共用衛生物品，監獄的膳食裡更不時出現令人作噁的蟲類與其他不明添加物。

9月中旬時，出身蒙大拿州的眾議員，也是美國史上第一位女性國會議員蘭金女士（Jeannette Rankin）前往濟貧院探視奄奄一息但仍志氣高昂的婦女黨成員。隔天，參議院女性投票權特別委員會向政府遞交了憲法修正案的意向書。

保羅，在10月20日被捕。7個月的監禁，是反抗戰時政府的代價。

麵包跟水，是每日獄方提供的唯一營養來源。保羅由於體力不支而被送往監獄醫院，她也順勢展開絕食活動，呼籲國人全力投入戰爭之餘，也別忘記關心女性投票權的爭取。

獄方送上的第一個回應：插管！餵食生雞蛋！讓她們活著！

「保羅會死，但永遠不會放棄！改變她的心意是徒勞無功的，就跟貞德（Jeanne d'Arc）一樣。」

，監獄醫師的報告。

緊接著，前方等待她們的，不是身為「政治犯」的尊嚴，而是遭受更嚴厲的酷刑、毆打和身體、言語的虐待……四十名訓練有素的警衛重裝上陣，拳打腳踢，將人一股腦兒往死裡打，抓頭去撞鐵床，抬身體去撞鐵凳，雙手反綁鐵柵然後無限制地施暴……對不起，這不是前線的作戰，而是對付手無寸鐵的自家人。

「一個由男性組成的政府居然可以如此極端地蔑視一個除了『投票權』這樣簡單的小事之外什麼都不要求的運動！」

，摘錄雜誌對保羅女士的訪談。

11月28日，經過報章的逐一披露，女權主義者在獄中受到的摧殘引起了民眾的反彈，連帶威爾遜的聲望快速下滑，保羅與同志們被提前釋放；隔年3月，法院撤銷所有幹部的定罪……理由是罪證不足，各項官方提供的證據過於模糊。

受盡了不人道的委屈對待與獄方的惡意羞辱下，保羅，鋼鐵的意志、金煉的決心，面對艱難始終不退縮，她藉由人權團體的奔走，以及友善媒體的喉舌，再度宣傳女性選舉權的重要性。廣大的美國人民，不分男女也都慢慢意識到，所謂男女性別之間的差異其實不應該影響參政的權利與否，而且更不能視為是一種政治上的讓步，反而是一種實踐美國開國精神中，真正的公平與正義。

西元1918年秋季的國會期中選舉，遭逢肆虐全球的「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威脅，「全國婦女黨」雖然在先前的參議院修法中吞下敗仗，但她們毫不起餒，走上街頭，號召男性選民千萬不要支持那些反對修法，堅持男性本位至上的國會議員。「全國婦女黨」強調不分老少、宗教或種族，每一個人都是媽媽辛苦懷胎十月所孕育而生，絕對不是從爸爸的「子宮」裡來報到的！

換言之，婦女參政（投票）權不應是對於女性的恩惠，而是偉大的天賦人權，神聖的民主價值！反對婦女參政，就是違背美國先賢們建國時所秉持的精神！

最終，國會改選結果出爐，原本握有席次優勢的民主黨吞下敗仗，在參眾兩院都失去主導地位，共和黨則穩定過半，贏得國會。同時在稍後的西元1919年5、6月時，在眾院以304：89票，在參院以56：25票（另14票棄權）的穩定差距，通過了美國憲法修正案，也就是《憲法第19條修正案》（The Nineteenth Amendmen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stitution）。

「合眾國或任何一州不得因性別而否認或剝奪合眾國公民的選舉權。

國會有權以適當立法實施本條規定。」

（The right of citizens of the United States to vote shall not be denied or abridged by the United States or by any State on account of sex.

Congress shall have power to enforce this article by appropriate legislation.）

到了西元1920年8月，隨著田納西州州議會批准法案（99名議員中有50人投下贊成票），達到美國憲法修憲門檻所需的全國最少四分之三州同意（36州）後，「女性選舉權」在時任國務卿柯爾比（Bainbridge Colby）的正式宣告下，獲得國家的立法。美國成為全球第27個賦予女性投票權的國家。

一個女人，一票！

西元1964年，距離美國女性選舉權公布實行的44年之後，高齡79歲的保羅阿嬤，此時仍然活力充沛，藉由《聯合國憲章》裡的序言，展開了另一波的遊說行動，並透過眾議院裡民主黨權威議員史密斯（Howard Worth Smith）的牽線與斡旋，美國國會完成《西元1964年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裡第七章有關男女性別平等就業權利的保障。

終身未婚（據傳拒絕過賓大學者的求婚），獻出並燃燒自己的青春歲月，把爭取女性與各項平權運動視為人生目標首位的保羅女士，在以92歲高壽辭世後，西元1979年，被推選進入「美國女性名人堂」（National Women's Hall of Fame）；

西元2010年時，他成為故鄉「紐澤西名人堂」（New Jersey Hall of Fame）的一份子，與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惠特曼（Walt Whitman）共享此殊勳榮耀，回顧勇者般的壯闊一生，當之無愧。

尾聲（一）：

發表於西元2004年，由HBO電影台所獨立製作，片長125分鐘的電影《Iron Jawed Angels》（中文譯名為：「女權天使」），內容正是在描述與緬懷當年保羅女士和一群女權主義鬥士們爭取婦女選舉權的這段艱辛過程…而飾演保羅女士的演員，則是大家所相當熟悉，兩屆奧斯卡影后希拉蕊‧史旺（Hilary Sw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