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观察：俄罗斯是一架战争永动机吗？

长平
2025-03-11T13:54:46.513Z

在库尔斯克前线的俄罗斯士兵

（德国之声中文网）换了任何一个人当美国总统，她/他都可能见证俄罗斯专制政权的衰落，让中国因经济困境重启改革开放，再次确认美国在自由世界的领导地位。但是特朗普做不到，而且他正南辕北辙——假如他真的想让美国而不是俄罗斯和中国更强大的话。

历史命运的转折点是乌克兰战争。从普京决定入侵乌克兰开始，很多专家都认为他犯了自恋者常见的错误——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实力，看不见外部世界的真实状况——给他和他的专制政权挖了一个大坑。但是，他的运气足够好，不仅遇到了“真正的朋友”习近平，而且还有卖力讨好他的特朗普。

美国和乌克兰的“和平谈判”正在沙特阿拉伯举行。和近段时间以来这两个国家之间的争端一样，这个谈判本身就是荒唐的，非道义的。停战谈判应该在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进行，美国只能作为调停者，而且应该站在乌克兰一方。特朗普政府的官员继续作为“小弟”忙前忙后，“老大”普京一言不发，不怒而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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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务卿卢比奥在赶去谈判的飞机上对记者说，无论如何，乌克兰都要接受对俄罗斯割让领土的条件。也就是说，这场谈判还没有开始，结论已经注定：普京是胜利者。也就是说，二十一世纪的“慕尼黑协定”——这个版本甚至更加不义，相当于当年的英国首相张伯伦不仅同意希特勒占领苏台德地区，而且还顺道抢劫了捷克斯洛伐克的矿产资源——早已经拟定，美国只是在继续霸凌乌克兰，强迫泽连斯基签字。

非暴力抗争和制裁俄罗斯

昨天（3月10日）是1959 年藏人起义66周年，在一个纪念日活动中，我谈到达赖喇嘛的非暴力抗争理念对乌克兰战争的启示。达赖喇嘛上周在《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再次强调他从一开始，就坚持西藏的抗争必须严格遵循非暴力原则。我说，在对乌克兰的支持中，非暴力不合作的主要形式就是对俄罗斯的制裁。国际社会应该走出美国帮助俄罗斯制造乌克兰必败的宣传话语的迷雾，认真检讨对侵略者俄罗斯的制裁，以及对违规者中国的监督和惩罚，是否已经足够？如果制裁和监督到位，是否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甚至让俄罗斯的战争机器瘫痪？

在特朗普政府制造和传播的宣传话语中，第一，俄罗斯似乎强大无比，可以任意持续作战；因此，第二，乌克兰必败无疑；第三，美国对乌克兰的援助是一个无底洞，已经无以为继；第四，欧洲应该武装自己，特别是德国应该再次成为军事强国，甚至和其他欧洲国家一道，派遣军队前往乌克兰参战；于是，第五，美国一边抢劫乌克兰矿产，一边逼迫泽连斯基再次签订一个“慕尼黑协定”，就是在维护世界和平。

后面的所有话语都基于第一条，也就是俄罗斯是一个战争永动机。事实上，特朗普自己都不相信。他宣称，通过制裁可以让俄罗斯乖乖就范。上周五，他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鉴于俄罗斯目前在战场上‘猛烈’打击乌克兰，我正在强烈考虑对俄罗斯实施大规模银行制裁、其他制裁以及加征关税，直到达成停火协议和最终的和平协议。”

他甚至壮起胆子对普京喊话：“俄罗斯和乌克兰，赶紧坐到谈判桌前，别为时太晚。谢谢！”

这一次，普京没有理他。就在1月22日，刚刚宣誓就职的特朗普也曾宣称：如果俄罗斯不就结束乌克兰战争达成协议，他将加强对俄罗斯的制裁，加征新关税。然后呢，他连像对加拿大和墨西哥那样假装当真的勇气都没有，而是全力对乌克兰施压。

俄罗斯不会弹尽粮绝吗？

特朗普一再宣称泽连斯基想要战争，而普京想要和平。批评者说，普京想要和平那还不简单，撤回侵略军就行了啊。这是假设特朗普的话是真的，普京自然而然地追求和平。现实中并非如此，普京主动撤军的条件就是他无力再打了。

乌克兰人根据《布达佩斯备忘录》中的约定，自愿把核武器移交给了俄罗斯，它在普京的侵略行动中的确处于弱势，即便有西方盟友的支持，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正如波兰“团结工会”运动的领袖瓦文萨（Lech Walesa）和30多名前波兰政治犯联名致信美国总统特朗普所说：“应当感谢的是那些英勇的乌克兰士兵，他们为保卫自由世界的价值观流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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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俄罗斯违反国际法攻城略地，并非得来全不费工夫。乌克兰军方估计，仅在2024年，俄军就有约15万士兵在战斗中阵亡。相比之下，这几乎是整个越战期间阵亡的美军人数的三倍。

高压统治下的俄罗斯不会像当年美国那样爆发反战浪潮，但是并不意味着人人都心甘情愿充当炮灰。据报道，俄军早已经人员短缺，但是普京一直不敢大规模征兵。金正恩送去的援俄部队损失惨重，甚至被迫撤离前线。

在装备方面，俄罗斯可以参战的坦克和其他战车已损失过半。据“战争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报告称：“一些分析人士预测，俄罗斯的苏联时代装备库存将在2025年底或2026年耗尽。”

这是在现有经济条件下的估计。事实上，如果西方国家能够落实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普京这架已经运转不灵的战争机器可能提前瘫痪。

援助乌克兰是美国最好的投资

我们不必论证这架战争机器如何需要庞大的财政支持，而俄罗斯政府的财政收入如何高度依赖能源出口，以及俄罗斯如何需要进口电子元件持续生产导弹、坦克和无人机，仅就俄罗斯逃脱西方制裁的灰色渠道——通过中国、印度和中东国家已经欧洲的影子舰队——而言，几乎都是明目张胆在进行，如果特朗普政府把霸凌乌克兰的心思用到查漏补缺上，普京一定会心急如焚。

经历了这一周来的股市动荡，人们应该知道，所谓美国没有财力继续援助乌克兰只是一个谎言——那只是特朗普随意折腾带来的经济损耗的一个零头。特朗普撒谎说这个数字是3500亿美元。德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IfW）统计的数据显示，从2022年2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截至2024年12月31日，美国实际对乌克兰提供的援助总金额为1280亿美元。不要忘了，特朗普的减税计划中，为富人减掉的税就有2.8万亿美元。

上世纪八十年代，里根总统的战略防御计划( SDI ，亦称星球大战计划）也曾被批评劳民伤财。但是当它被认为在摧毁苏联帝国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之后，人们很难不认为这是美国政府做过的最佳投资之一。

作者长平是中国资深媒体人、时事评论作家，六四记忆 · 人权博物馆总策展人，现居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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