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什米尔袭击：印度冻结《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是否会威胁到巴基斯坦？
印度和巴基斯坦在本周针锋相对——在周二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帕哈尔加姆发生针对游客的袭击事件并造成至少26人死亡之后，印巴两国陷入战略对峙。
印度在周三宣布降低与巴基斯坦的关系级别，并宣布了一系列的举措，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决定暂停参与《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IWT），这可能会严重限制巴基斯坦的水资源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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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还关闭了与巴基斯坦之间的主要陆地边界，并要求目前在印度的一些巴基斯坦国民限期离开该国。
巴基斯坦则在周四对印度采取了类似的报复措施，并威胁暂停参与两国之间的所有双边协议，包括1972年的《西姆拉协议》——该协议是两国在前一年战争结束后制定的一项和平协议，并最终促成了孟加拉国的成立。
巴基斯坦对来自《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的威胁尤为愤怒，并警告印度称，任何干扰其供水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战争行为”，并表示已准备好“动用全部国家力量”予以回应。
《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是一项跨界水资源协议，允许两国共享印度河流域的水资源。在过去的65年里，该协议经受住了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武装冲突和近乎持续不断的紧张局势的考验。尽管印度在2019年几乎中止了该条约，但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印度为何对巴基斯坦采取行动？
主张克什米尔独立的武装组织“抵抗阵线”（TRF）宣布对本周二发生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最受欢迎的旅游胜地之一帕哈尔加姆的袭击事件负责。印度当局此前曾声称，“抵抗阵线”是位于巴基斯坦境内的武装组织“虔诚军”（Lashkar-e-Taiba）的一个分支。
长期以来，印度一直声称巴基斯坦支持克什米尔地区的武装叛乱，但伊斯兰堡方面否认了这项指控。周三，印度声称帕哈尔加姆袭击事件具有“跨境”关联，并指责了这个邻国。
在印度外交部周三举行的特别简报会上，印度外交秘书唐勇胜（维克拉姆·米斯里）表示，印度内阁安全委员会已被召集以讨论这起袭击事件。在此次袭击中，持枪男子杀害了25名印度游客和1名尼泊尔游客，所有遇难者均为男性。
唐勇胜表示，“在向内阁安全委员会提交的简报中提及了这起恐怖袭击的跨境关联。”
唐勇胜补充道，“1960年的《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将立即暂停执行，直至巴基斯坦以可信且不可撤销的方式放弃对跨境恐怖主义的支持。”而条约的暂停意味着条约被暂时中止或搁置。
在周四早些时候，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表示，印度将识别、追踪并惩罚每一位“恐怖分子”及其支持者。
什么是《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
《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于1960年签署，其起源可追溯到1947年8月——当时，英国对印度次大陆的殖民统治结束，印度和巴基斯坦成为两个独立的主权国家。印度位于印度河上游，而巴基斯坦位于印度河下游，这意味着印度控制着河流的流向。
由于两国都依赖印度河流域6条河流的水资源进行灌溉和农业生产，两国签署了一项“维持现状协议”，允许水源继续跨境流动。当该协议在1948年到期之后，印度中断了河水向巴基斯坦的流动，从而使两国迫切需要就水资源共享进行谈判。
在世界银行的斡旋下，在历时9年的谈判后，巴基斯坦前总统阿尤布·汗与印度前总理尼赫鲁于1960年9月签署了《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该条约允许印度使用东部3条河流：拉维河、比亚斯河和萨特莱杰河的水源。
巴基斯坦则获得西部3条河流：印度河、杰赫勒姆河和杰纳布河的水源。
印度可以利用西部河流进行水力发电和部分农业生产，但不能建设限制这些河流流入巴基斯坦或改变水流方向的基础设施。
1960年《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
根据1960年签署的《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印度控制着东部3条河流的所有水量，但必须允许西部河流的水量不受限制地流向巴基斯坦 (半岛电视台)
暂停该条约对巴基斯坦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着印度发出的威胁，即如果印度选择这样做，它可能会限制印度河、杰赫勒姆河和杰纳布河的水流流入巴基斯坦。
这并不意味着印度计划立即限制水流。
即使印度想这样做，即使它已经暂停参与该条约，也不太可能立即阻止水流。
这是因为印度在西部河流上游修建了水库，但其库容不足以完全阻挡流向巴基斯坦的水流。此外，5月至9月期间正值高流量季节，冰川融化，水位居高不下。
“分配给巴基斯坦的西部河流流量非常大，尤其是在5月至9月期间。印度目前缺乏大规模储存或分流这些水流的基础设施”，美国塔夫茨大学城市与环境政策及环境研究助理教授哈桑·汗这样告诉半岛电视台。
然而，如果印度试图阻止或切断水流，巴基斯坦可能会在水位较低的季节感受到这种影响。巴基斯坦的农业和能源严重依赖西部河流的水，而且巴基斯坦没有其他水源。
根据巴基斯坦2024年发布的最新经济调查，巴基斯坦经济以农业为主，农业贡献了该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4%，贡献了就业的37.4%。该国统计局表示，大多数人口直接或间接地依赖农业部门。根据世界银行提供的数据，巴基斯坦目前的人口约为2.475亿。
印度有权中止该条约吗？
尽管印度已宣布中止该条约，但法律专家表示，印度不能单方面中止该条约。
巴基斯坦律师阿赫默·比拉尔·苏菲告诉半岛电视台：“印度使用了‘中止’一词，但条约中并没有这样的规定。”该条约只能经双方协商一致才能修改。
苏菲指出，“这也违反了有关上游和下游沿岸国的习惯国际法，因为上游沿岸国不能阻止对下游沿岸国的供水承诺。”
新德里的政治分析家阿努塔玛·班纳吉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该条约可能会继续存在，但不会以目前的形式继续存在。“相反，它将面临‘修订’、‘审查’和‘修改’——这三个词的含义不同，因为原始条约并未考虑到地下水枯竭和气候变化等新挑战。”
塔夫茨大学助理教授哈桑·汗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原则上，单方面中止双边条约可以被视为违反国际法而受到质疑。”
然而，哈桑·汗补充道，条约的执行非常复杂。“《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是一项双边协议，没有指定的执行机构。虽然世界银行在任命中立专家和仲裁员方面发挥着一定的作用，但它并不是执行机构。”
哈桑·汗解释称，如果巴基斯坦想要寻求法律途径，很可能会通过国际法院等国际平台。“实际上，印度的主要代价将是声誉和战略层面的：损害其作为基于规则的参与者的形象，尤其是鉴于其自身作为其他跨境河流下游沿岸国的地位。”
哈桑·汗表示，暂停内河航运条约的更广泛战略目标似乎是重新谈判该条约。“一段时间以来，印度一直表示希望修改或重新谈判该条约，”他解释称，印度曾于2023年1月和2024年9月两次要求重新谈判该条约，理由是气候变化和实施方面的挑战。巴基斯坦迄今为止拒绝了这项要求。
“最近的声明似乎是试图施加压力，迫使以对印度更有利的条款重新进行谈判。这一策略能否成功还有待观察，但它标志着对该条约在过去60年来稳定性的重大背离。”
印度针对克什米尔袭击事件还采取了其他哪些措施？
除了暂停该协议之外，唐勇胜还宣布了一些其他措施，包括：
- 两国之间的主要陆地边境口岸——阿塔里综合检查站（又称阿塔里-瓦加口岸）将立即关闭，已持“有效签注”过境的人员必须在5月1日前通过该口岸返回。
- 所有根据南盟免签计划（SVES）签发给巴基斯坦公民的签证均已取消，目前持这类签证入境印度的巴基斯坦公民也将被取消资格，且必须在周三声明发布后的48小时内离境。
- 巴基斯坦驻新德里高级委员会的陆军、海军和空军顾问被视为不受欢迎的人，必须在一周内离开印度，而印度驻伊斯兰堡高级委员会的陆军、海军和空军顾问也将被撤回。
- 每个高级委员会还将撤回5名支持人员。
- 到5月1日，每个高级委员会的人员编制将从55人削减至30人。
巴基斯坦对印度的措施有何回应？
周四，巴基斯坦总理夏巴兹·谢里夫召开了国家安全委员会高层会议。
谢里夫办公室在周四发表声明称：“委员会审查了印度于2025年4月23日宣布的措施，并称其单方面、不公正、出于政治动机、极不负责任且缺乏法律依据。”
声明补充道：“巴基斯坦强烈反对印度宣布暂停执行《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条约》……任何试图阻止或转移根据该条约属于巴基斯坦水流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战争行为，并将遭到全面反击。”
“巴基斯坦有权暂停执行与印度之间的所有双边协议，包括但不限于《西姆拉协议》，直至印度停止其在巴基斯坦境内煽动恐怖主义、跨国杀戮以及不遵守国际法和联合国关于克什米尔问题的决议等行为。”
《西姆拉协议》是巴基斯坦和印度于1972年签署的一项和平条约，强调通过双边谈判来和平解决两国冲突。
同一天，巴基斯坦还宣布关闭瓦加边境，暂停所有根据南盟免签计划向印度公民发放的签证，并宣布驻伊斯兰堡的印度陆军和海军顾问为不受欢迎的人。
巴基斯坦还“立即”对印度拥有或运营的所有航空公司关闭了领空。巴基斯坦还暂停了与印度之间的所有贸易，“包括经由巴基斯坦往返任何第三国的贸易”，这实际上意味着不允许印度通过其领土向阿富汗出口商品。
巴基斯坦官员过去曾警告称，印度干扰巴基斯坦的水源供应将被视为战争行为，并可能引发报复。
在2016年，时任巴基斯坦参议院主席的拉扎·拉巴尼表示：“干扰巴基斯坦的水源供应无异于侵略行为，侵略者必将遭到侵略。”
这是否意味着两国紧张局势将大幅升级？
暂停内河水流意义重大。尽管印度此前曾威胁要暂停水流，但从未真正兑现过这项威胁。
2016年，疑似叛军人员在印控克什米尔的乌里地区杀害了17名印度士兵。有4名疑似叛军人员在此次袭击中被印度军方击毙。在乌里地区的袭击事件发生后，莫迪在与政府官员讨论印度河水资源问题时表示，“血与水不能共存”。然而，此后水流并未暂停。
2019年，一名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在印控克什米尔普尔瓦马地区炸死40名准军事警察。驻扎在巴基斯坦的武装组织“穆罕默德军”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在袭击发生后，印度水资源部长尼廷·加德卡里威胁要暂停向巴基斯坦供水。然而，这一威胁并未兑现。
因此，印度近期中止该条约的威胁，是印度河流域水资源政治冲突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