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他州立大学著名地理学教授科林·弗林特在“防务一号”网站（Defense One）网站的一篇文章中探讨了俄乌战争不为人知的一面，许多人都关注陆空方面，而没有足够关注其海上方面，而海上方面正是俄罗斯最明显的弱点。

这不仅是因为乌克兰在战争初期海军的胜利，也因为俄罗斯在黑海的损失为中俄关系开辟了一条新道路，使得俄罗斯作为海军强国，能够将海军力量延伸到世界各地的远洋水域，但前提是，它只是中国的“小”伙伴，这与苏联时期全球实力巅峰时期的情况不同。

除了残酷的地面战斗和毁灭性的空袭之外，乌克兰战争自爆发以来就明显具有海军层面的影响。2022年2月俄罗斯入侵后不久，俄罗斯对乌克兰实施了事实上的海上封锁，随后俄罗斯袖手旁观，看着他们的舰队在争夺黑海控制权的战斗中惨败。

根据美国3月25日宣布的一项协议，这场激烈的海战似乎即将结束。白宫在声明中表示，根据双方在沙特达成的协议条款，俄罗斯和乌克兰同意确保“黑海航行安全，并停止在其水域使用武力，不将商船用于军事目的”。

乌克兰战争的海战方面与陆战和空战相比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但事实上它是一个重要方面，可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俄罗斯在黑海的损失不仅限制了其通过海军舰队在世界各地展示力量和影响力的能力，而且还导致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合作增加，俄罗斯在公海上的存在方面逐渐成为北京的一个次要的合作伙伴。

在黑海的损失

地缘政治理论长期以来倾向于将国际政治概念过于简化，十九世纪末以来流行的地缘政治理论将世界各国分为陆上强国或海上强国。英国地缘政治学家哈尔福德·麦金德爵士和美国理论家阿尔弗雷德·马汉等思想家将海上强国描述为拥有自由民主和自由贸易的国家，而陆上强国则被描绘成专制和军国主义的国家。

尽管这些概括在历史上一直被用来妖魔化英国和美国的敌人，但人们仍然人为地倾向于将世界划分为陆上强国和海上强国，并认为陆战和海战是两个相对独立的领域。这种分裂给我们一种错误的印象，即俄罗斯在与乌克兰的战争中正在取得进展（由于其在乌克兰东部地面上取得的胜利）*。尽管莫斯科确实在地面和空中取得了成功，但这不应该让我们忽视它在黑海的惨痛损失，俄罗斯撤出了乌克兰海岸，并使其舰艇远离火线。

科林·弗林特在其著作《近水与远水：地缘政治中的海洋力量》中指出，拥有海军力量的国家主要关心两个问题：首先，它必须寻求控制相对较靠近其海岸的海域，即所谓的“近水”。其次，如果有意愿、有能力，就会努力展示自己的实力，并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到海洋彼岸的“远海”，而这些“远水”有时对其他国家来说是“近水”。

黑海呈半封闭状，面积较小，由周边国家附近海域组成：南边是土耳其，西边是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东边是格鲁吉亚，北边是俄罗斯和乌克兰。几个世纪以来，这些附近水域的控制权一直存在争议，并在持续的俄乌战争中发挥了作用。俄罗斯于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从而控制了塞瓦斯托波尔港，而乌克兰曾经认为的“近岸水域”在2014年后实际上成为了俄罗斯近岸水域的一部分。

俄罗斯从克里米亚撤出舰队

控制克里米亚使俄罗斯能够破坏乌克兰与世界的贸易，特别是通过遥远的国际水域向非洲大陆出口粮食。但俄罗斯的举动很快被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合作挫败，乌克兰货船得以通过这些国家附近的水域，然后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前往地中海。

在战争爆发前，利用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土耳其的领海，乌克兰每月可以出口约520至580万吨粮食，由于俄罗斯的攻击和威胁，2023年夏天这一数字下降到200万。

在宣布停火之前，美国农业部对外农业服务局预测，2025 年乌克兰粮食出口将下降，但由于乌克兰努力遏制俄罗斯对黑海水域的控制，俄罗斯不愿冒险攻击北约黑海成员国（土耳其、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附近水域的船只， 以及这种升级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乌克兰得以利用遥远的海域获取经济利益并维持其经济发展。

除了成功阻碍俄罗斯阻止乌克兰出口之外，俄罗斯还遭到乌克兰的直接海军攻击。自2022年2月以来，基辅使用攻击无人机成功击沉并摧毁了俄罗斯舰艇，削弱了俄罗斯在黑海舰队的能力，击沉了俄罗斯战前拥有的36艘舰艇中的15艘，并击伤了其他舰艇。俄罗斯被迫限制使用塞瓦斯托波尔港，将其舰船部署在黑海东岸，从而失去了在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后成功控制的附近海域有效行动的能力。

海军：俄罗斯的历史致命弱点

俄罗斯在对乌克兰的海军行动中遭遇挫折，是其在展示海军力量方面长期面临困难的一部分，这导致俄罗斯继续倾向于将重点放在保护自己的水域上。1905年，俄罗斯海军惨败于日本，令俄罗斯震惊。即使莫斯科在战争中没有彻底失败，其海军力量也始终受到限制。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俄罗斯与英国皇家海军合作，削弱德国在波罗的海的商业活动，以及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在黑海的商业和军事影响。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纳粹德国的海上封锁，俄罗斯被限制在波罗的海和黑海，因此俄罗斯依赖其盟友的物质援助，大多数苏联舰船被撤回俄罗斯海岸，或者其火炮被转用于与德国的陆战。

冷战期间，尽管苏联建造了快速导弹艇和多艘航空母舰，但其在远海的生存能力主要依靠潜艇，而苏联地中海舰队的主要目标是阻止北约渗透到黑海。

如今，俄罗斯已完全失去对黑海的控制，不再能够在不久前还被视为其“近岸水域”的水域开展行动，这削弱了其将海军力量从黑海投射到地中海的能力。面对后院的明显损失和附近海域的弱势地位，俄罗斯除非与正在大力投资远程海军能力的中国合作，否则无法在公海上生存。

按照中国的条件与其合作

2024年7月，两国在南海举行联合海军演习，是中俄合作的鲜明体现。中国人民解放军南部战区海军军官王广敬（Wang Guangjing）当时表示，“中俄联合演习深化了两国各方向、各领域的关系和务实合作，有力提升了中俄共同应对海上安全威胁的能力”。

从纯军事角度来看，这种合作对俄罗斯来说似乎合乎逻辑，因为这是一个扩大海上影响力的互利项目。但这在很大程度上对中国有利，因为俄罗斯可以帮助中国保护其近北海域，并确保北京进入北冰洋远海水域，随着气候变化减少了现有的冰层造成的航行障碍，北冰洋远海水域变得越来越重要。

俄罗斯在这一海军联盟中仍处于次要地位，因为其战略利益只有与中国利益相一致才能得到满足。简而言之，海军力量主要是指为获得经济利益而投射力量的能力，因此中国可能会利用俄罗斯来保护其在非洲、欧洲、南美和太平洋海域日益增长的经济影响力，但很难为了俄罗斯的目标而危及这些利益。

毫无疑问，俄罗斯拥有与其远洋水域相关的经济利益，特别是在非洲萨赫勒地区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确保俄罗斯的这些利益可以补充中国在印度洋日益增强的海军存在，以保护更广泛的中国经济和全球利益。但这些领域的合作主要是在中国的意愿和批准下进行的。

在乌克兰战争的大部分时间里，俄罗斯在附近黑海水域的海军活动受到限制，其投射海军力量能力的唯一标志是其能够到达非洲和印度洋的遥远水域，而这一成就只有在作为中国的次要合作伙伴时才实现，而中国的条件是自行制定的。俄罗斯现在与乌克兰达成的海上协议，即使注定要继续下去，也无法弥补俄罗斯越来越无力独自在世界海洋上投射力量和扩大海军影响力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