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俄罗斯、憎恨德国与自由主义：成为波兰总统的业余拳击手纳夫罗茨基
这位42岁的保守派天主教右翼人士拥有历史学博士学位，爱好拳击，但他决定从政以再次打击欧洲自由主义。他就是卡罗尔·纳夫罗茨基。在今年6月2日进行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决选之后，他以50.89%的得票率险胜自由派对手拉法乌·特扎斯科夫斯基，并最终赢得了波兰的总统大选。
纳夫罗茨基如今加入了由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和斯洛伐克总理罗伯特·菲乔领导的东欧右翼浪潮。但与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的民粹主义领导人不同，纳夫罗茨基对莫斯科毫无同情。作为国家纪念研究所所长，他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下令拆除了苏联纪念碑，此举使他登上了俄罗斯的通缉名单。与刻板的学院派政治家不同，这位新总统利用自己过去作为业余拳击手的经历，向年轻人展示了自己是力量和自力更生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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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面临俄罗斯扩张的威胁，并与对莫斯科心存戒备的波罗的海国家、已经与莫斯科结盟的白俄罗斯、俄罗斯于2022年2月开始入侵的乌克兰接壤。在波兰很难形成亲俄立场，其大多数公民都将俄罗斯视为对其国家的威胁。纳夫罗茨基本人也在其中，他的博士论文主题就是波兰远东城市埃尔布隆格反抗苏联共产主义统治的斗争。
纳夫罗茨基被认为是欧洲具有独具特色的右翼力量崛起的典型代表。这位波兰新总统对欧盟及其自由主义政策的批评，融合了匈牙利、斯洛伐克和奥地利执政党的右翼民粹主义议程，以及支持乌克兰反对俄罗斯的立场，这与最近在捷克共和国和德国上台的传统保守派如出一辙。
波兰：欧洲版图上的关键一隅
波兰在欧洲被视为抵御俄罗斯在未来向欧洲大陆中心推进的东部堡垒。波兰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是北约中规模最大的军队，仅次于美国和土耳其的军队。近年来，波兰在军事实力方面投入了巨资，在去年，该国的军费开支达到其国内生产总值的4.12%，是多年来美国向北约国家提出的要求的两倍。波兰的目标是成为欧洲大陆最大的地面部队。目前，波兰拥有15万军队，并且计划到2035年将其军队规模翻一番，达到30万人。
波兰的海军力量相对较弱，但它正在努力从美国、韩国等国家及其欧洲盟友那里采购最新的军事装备。波兰还将很快接收美国空军最新的F-35战斗机。同时，波兰也是欧洲武器向乌克兰供应武器的重要通道，迄今为止，它已斥资30亿欧元支持乌克兰与俄罗斯的战争。
波兰西邻德国和捷克共和国，东接乌克兰、白俄罗斯和立陶宛，它在军事层面的意义对欧洲而言至关重要。在2023年的议会选举中，图斯克领导的公民联盟与中间派的“第三条道路”党和新左翼党结盟，共赢得了54%的选票，从而结束了保守派“法律与公正”党对该国长达8年的统治。欧盟对这一结果感到满意，尤其是鉴于图斯克将出任该国总理——这位波兰历史学家、前欧洲理事会主席拥有强烈的欧洲和自由主义倾向。
该国的新政府迅速出台了旨在加强与欧盟关系并融入其结构的政策。新政府也迅速与欧盟和解，这反映了保守派主导的遗产。新政府实施了司法和法律改革，此前，这些改革的拖延导致欧盟冻结了拨给波兰的资金。图斯克政府在上台后立即回应了欧盟的要求，随后，欧盟解冻了对波兰的6亿欧元援助。
但在近两年后，波兰的民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最终导致今年5月的总统大选在受自由派公民联盟支持的华沙市长拉法乌·特扎斯科夫斯基与受保守派“法律与公正”党支持的历史学家纳夫罗茨基之间展开决选。这场选举被广泛视为一场全民公投，它不仅关乎现任的自由派政府，还关系到波兰在面对欧美右翼和自由派政治观点的竞争中所处的地位，并反映了该国当前的公众情绪。
竞争异常激烈，民意调查无法准确预测结果，直至最终结果出炉——纳夫罗茨基以50.89%的得票率击败了获得49.11%的自由派对手特扎斯科夫斯基。这一结果令波兰亲欧盟政府感到失望——该政府原本希望保守派前总统安杰伊·杜达两届任期的结束将为自由派总统的崛起铺平道路，以促进现任政府的工作。虽然波兰在理论上实行议会制，但在实践中总统却享有广泛的权力，包括否决立法（除非该立法经议会60%的多数票再次通过）、任命外交官和法官以及担任武装部队总司令。这一结果使图斯克政府的执政道路变得复杂，也引发了欧盟内部对这个欧洲东部最重要国家的担忧。
他平凡的出身让他充满吸引力！
“我只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 纳夫罗茨基在竞选期间向波兰人发表讲话
卡罗尔·纳夫罗茨基有着丰富而复杂的社会背景。他出生于格但斯克的一个低收入家庭，从小就对拳击和足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尽管经济拮据，他仍然获得了高学历：历史学博士学位和战略与项目管理硕士学位，在大学期间，他通过打零工来支付学费。
曾担任他的博士生导师的格热戈日·贝伦特回忆称，纳夫罗茨基是一位勤奋而坚定的学生。他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论文，论文内容基于对当地居民进行的158次有关反抗苏联共产主义统治情况的采访。
在赢得总统大选之前，纳夫罗茨基曾担任多个重要职位。他于2017年至2021年担任格但斯克二战博物馆馆长，后来担任国家纪念研究所所长，该研究所负责评估该国复杂的现代史。据法国《世界报》报道，纳夫罗茨基已将该研究所变成了保守派法律与公正党的政治和意识形态工具。
尽管他属于右翼，但他对莫斯科的立场始终强硬。在担任该研究所所长期间，他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下令拆除苏联时期的纪念碑，此举激怒了克里姆林宫，并把他列入了通缉名单。
法律与公正党在本次总统选举中选择支持纳沃罗茨基，尽管他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该党组织、资助并筹备了他的竞选纲领。纳沃罗茨基在此次选举之前没有任何政治经验，也从未加入过任何政党。
据《世界报》报道，在纳夫罗茨基于2024年11月25日被法律与公正党介绍给公众之前，大多数波兰人对他知之甚少。波兰保守党在过去十年内一直奉行推崇新面孔的政策，例如前总统杜达——他在当选前曾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律师。
纳夫罗茨基的社会经历以及他在选举中的自我展示，或许是他最终获胜的关键。他获得了相当一部分29岁以下男性选民的选票，而在女性和老年选民当中，有更大比例的人投票给了自由派候选人特扎斯科夫斯基。
纳夫罗茨基赢得选票的因素包括他白手起家的背景、出身于格但斯克工人阶级社区，以及大学期间从事的普通工作。
据路透社报道，他还拥有成功的业余拳击生涯，这些因素吸引了众多年轻的男性选民。他专注于发布自己在拳击场和射击场的视频，并热衷于在竞选活动中突出他的妻子和3个孩子的形象，以表明他是一个拥有稳定家庭的保守派人士。
部分观察人士关注到他生活中的一件事，就是他从一位残疾老人手中购买了格但斯克的一套公寓，条件是要照顾这位老人，但他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并用公共资金把这位老人送进了养老院。在此事曝光后，纳夫罗茨基将这套公寓捐赠给了一家慈善机构。
此外，有多份报道显示，纳夫罗茨基承认自己参与了2009年的一场球迷斗殴事件，其中一些人后来被判有罪。纳夫罗茨基认为这是一项体育运动，他还指出，无论其形式如何，都是公平的比赛，而他所依靠的是心脏、肌肉和拳头的力量。
然而这些事件并没有影响选民对纳夫罗茨基的正面评价，许多人认为，旨在抹黑他形象的媒体宣传不过是来自其自由派对手及其媒体的宣传运动。其右翼支持者们认为，自由派人士不愿看到一位强势的保守派政客挑战他们的政策。
纳夫罗茨基的观点也影响了选民，尤其是他对图斯克亲欧盟政府的批评，他认为该政府是由城市精英组成的，并与普通波兰公民的关切严重脱节。例如，纳夫罗茨基的反堕胎言论吸引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他们认为这是他们从小接受并信奉的传统基督教价值观的体现。
另一方面，纳夫罗茨基借鉴了特朗普在美国竞选时的一些重要原则和口号，例如“波兰人的波兰”和“恢复常态”。他的集会上甚至出现了美国国旗，因为很大一部分波兰人希望看到类似于美国当前右翼保守运动所采取的做法。事实上，美国总统及其政府成员已经表态支持纳夫罗茨基，并在其官方声明中明确表达了对他的支持。纳夫罗茨基在竞选期间也访问了美国，并在华盛顿白宫与特朗普合影留念。
华沙与布鲁塞尔：关系将保持复杂
是的，我们希望在欧洲拥有共同市场，我们希望发展，我们希望在欧盟拥有强大的话语权，但我们不希望布鲁塞尔的精英们左右我们的社会生活。
- 纳夫罗茨基在今年3月的竞选活动中发表了上述言论。
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政府在纳夫罗茨基的胜选之路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不仅在社交媒体上发帖支持纳夫罗茨基，还在波兰竞选期间主动联系对方并提供建议。在决选前一周左右，美国国土安全部长克里斯蒂·诺姆出席了在波兰举行的保守派会议，并在会上表示，纳夫罗茨基将以与特朗普相同的方式领导国家，他应该成为波兰的下一任总统，波兰人民选择他，将引领欧洲走向保守价值观。
克里斯蒂补充称，如果纳夫罗茨基获胜，波兰就将拥有一个强大的盟友（也就是美国），这将确保波兰能够与那些不认同其价值观的敌人作战。她还承诺，美国将继续在波兰驻军，并且表示：“你们将获得高质量的美国制造装备。”需要指出的是，美国在波兰驻扎了1万名士兵。
因此，最近的波兰总统选举被视为欧美两国为明确波兰在西方联盟中的身份和地位而展开斗争的体现。尽管欧洲力图在特朗普面前展现出团结一致的形象，但纳夫罗茨基的获胜却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欧洲联盟的脆弱性——波兰民众支持了一位与特朗普口号一致的右翼总统，后者还承诺会阻挠寻求与欧盟进一步融合的自由派政府。
此外，在波兰公众眼中，德国在欧盟内部的影响力仍然是一个问题。因此，对德国的攻击也是纳夫罗茨基竞选活动的一部分——他曾表示，他将试图迫使德国向波兰支付二战赔款，并且不会接受采用欧元作为波兰的货币。
根据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发表的一篇研究文章，预计新任波兰总统将对德国和欧盟采取敌对立场，并与美国总统保持一致，批评欧盟委员会的议程、移民和气候政策，并与欧盟内部的右翼集团合作。
欧洲议会法国议员贝尔纳·吉塔表示，纳夫罗茨基担任波兰总统可能不会引发重大的外交问题，也不会立即导致波兰与欧盟决裂，但却将带来可怕的长期后果。纳夫罗茨基与特朗普的联盟可能会加剧将波兰孤立于欧盟共识和欧洲大陆一体化计划之外的行动。例如，波兰可能会阻碍欧洲军事一体化进程——其代表是一项耗资1500亿欧元的新联合武器采购计划。
至于俄罗斯构成的军事威胁，分析人士一致认为，纳夫罗茨基不会反对图斯克政府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尽管他的言论被认为对乌克兰难民怀有敌意，因为波兰人对越来越多的乌克兰难民涌入感到愤怒。此外，他还拒绝乌克兰加入北约。
简而言之，纳夫罗茨基的当选目前可能不会对波兰、欧洲或者北约的局势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然而，他的当选预示着该国将在2027年举行的议会选举可能会见证右翼势力的回归，尤其是鉴于纳夫罗茨基将采取阻挠现政府并推动举行新议会选举的政策。
最后，波兰最近的总统选举还在另一个层面上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这代表着自由欧洲从内部衰落、右翼阵营在欧盟成员国内部崛起的又一阶段，从而预示着欧洲内部的中期转型。从短期来看，纳夫罗茨基的当选代表着西方“特朗普主义”浪潮和保守基督教理念支持者的胜利，而自由主义理念的支持者则因之受损。因此，匈牙利的欧尔班阵营和斯洛伐克的菲乔阵营似乎在欧盟找到了新的盟友，以挑战布鲁塞尔的自由主义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