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務院記者會如修羅場 發言人「熱身」出動上百人
下午2時開始的國務院記者會，開場與結束向來沒準時過，如有大事發生更是沒完沒了。去年9月18日，記者會前數小時，黎巴嫩真主黨成員使用的呼叫器遭植入炸藥，在全國多處同時引爆，震撼全球；大家都想知道，以色列是否埋線已久、美國知不知情。
時任發言人米勒（Matthew Miller）在表定時間1小時後才緩緩現身。坐在前兩排的大咖媒體如美國廣播公司 （ABC）、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輪流轟炸米勒，沒得到滿意的說明，另一家就用另一種方式再問一遍，人人臉上都寫著「別想用簡短聲明糊弄我」，25分鐘的記者會成了多對一的攻防競技場。
身經百戰的米勒也不是省油燈，像錄音機一樣堅守「美方仍在了解情況」防線。媒體延伸提問以色列攻擊加薩走廊平民，「請問美國（對以色列行動）的紅線在哪裡」，米勒依然面不改色地為政策立場辯護，直到卸任近5個月後，他才坦承確實擔心過以色列涉及戰爭罪。
「我不是我自己的發言人。我是總統、政府的發言人。」表情讀不出喜怒哀樂、一臉嚴肅及專注的米勒，一語道盡發言人身為美國外交政策代言人，甚至是政府光鮮的門面，代價在於吞忍自身判斷，於連珠炮式的提問下篤定傳遞政府立場。
記者會上兩邊刀光劍影，記者會後氣氛不再肅殺，反成「搏感情」大考驗。發言人一離開講台，不成文的默契是記者可以問，但問到的內容不能寫，或是必須「換句話說」。此時米勒顯然也已卸下武裝，還能向CNN等較熟的女記者們抱怨：「你們剛剛幹嘛給我白眼。」
一次一位資深印度記者突破人牆重圍，將手上的白色塑膠袋交給米勒，帶著微笑卻什麼都沒說。米勒邊道謝邊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大大小小的橘子；這番南亞式熱情讓他頓了數秒，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轉手把橘子與眾人分食。那天，國務院簡報室的小角落難得飄出記者熟悉的公嬤人情味。
美國總統川普回鍋白宮後，由在福斯新聞頻道（Fox News）待了超過20年的政論主持人布魯斯（Tammy Bruce）出任國務院發言人。前幾場記者會就擠爆，壓線抵達國務院的記者全被帶去小房間看轉播。
才扼腕沒親見新發言人本人，布魯斯斜倚在門口問：「大家都好嗎？」「螢幕運作正常嗎？」親民作風讓不少記者意外。
後續幾場記者會上，布魯斯不愧為資深媒體人，手勢、表情、發言都具張力，還不忘與收看直播的觀眾互動。她能因無法提供更多資訊而道歉，也喝斥老記者占用太多發言時間：「現在不是你的個人節目好嗎？」講到伊朗停止與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合作時，還會來句「不意外」。
坦咪（布魯斯名）不是國際政治出身，也沒有有些發言人的不苟「律師味」，但有著「真性情」（authenticity）。一位不願具名的國務院官員下了這個結論。
前總統拜登時期的米勒也好，川普欽點的布魯斯也好，國務院發言人百百款，但不分老菜都必須在正式登場前參加「記者會衝刺班」；老鳥幕僚模擬辛辣提問到失控、需請安全人員將記者直接拖離現場等各種狀況，就是為面對絕不輕放的媒體備戰。
記者會當天一早就進入數小時的簡報，「投入人數達100多人喔，還有海外使領館同仁」，一位國務院官員形容。簡報完畢後，各局處再從近日見報事件中，列出3至5件「媒體最可能追」的大事，與經層層批審的擬答「匯流」成冊，方正擺放在布魯斯桌上，同步上傳她的iPad。
眼前厚書堪比字典，凡人怎麼消化，盯著聲明照念難道不會被笑不專業嗎？官員說，發言人當久了就知道怎麼答，倒背如流；例如記者最愛問的人事案、與其他國家互動溝通內容等，國務院的回應千篇一律：「沒有評論。」
其他提問記得關鍵字即可。官員坦白說，國務院發言人裡沒有「I（內向）人」，有關鍵字就能侃侃而談、不偏離政策是基本技能。話雖如此，國務院記者會仍是行政部門公認最難駕馭的場子。白宮發言人多聚焦內政，談到國際政治大可回一句「請諸位詢問國務院或國防部」，國務院幾乎沒有這種餘裕。
無論發言人多親和、多幽默、媒體關係多好，這些花花綠綠的特質都只是點綴，「發言人101」原則固若金湯、從未改變，那就是發言人一定要回答，給予一定程度的答案。「這個答案，未必是媒體想聽的，但你絕對不能說我沒有回答」，一位「發言人急訓班」班底這樣說。（編輯：陳妍君）114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