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美元崩溃会发生什么？
几十年来，美元一直是全球金融体系的基石，其支撑力来自美国经济的强劲、机构的稳定以及技术和军事的领先地位。但如今，这种霸权地位已经不再稳固。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再加上公共债务的不断恶化，人们对美国机构的信心正在减弱。随着这些结构性压力持续存在且不进行改革，美元失去其地位并最终崩溃的可能性已不再渺小，而是已经走上了一条日益坚定的道路。
本文回顾了造就美元主导地位的权力要素，分析了削弱美元主导地位的最突出威胁，并且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如果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又会怎样？
历史告诉我们，崩溃并非突然发生，而是逐渐开始的，然后会在没有时间挽救的时候突然爆发。
是什么使美国成为超级大国？或者说美元赖以存在的根基是什么？
美元的强势并非源于纯粹的货币属性，而是源于美国所代表的整个体系。
美元直接反映了一系列权力支柱——这些支柱使美国自二战结束以来一直处于全球体系的核心地位。
在这些支柱中最突出的包括：
1- 经济实力
-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其国内生产总值超过30.5万亿美元，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四分之一以上。
- 消费支出估计约为16.35万亿美元（占生产总值的67%）。
- 美国拥有49万亿美元的股票市场（占全球总市场的43%）和55万亿美元的债券市场，其中包括29万亿美元的国债。全球500强企业中有超过一半位于美国，其年对外贸易额超过7万亿美元。
2- 军事和地缘政治实力
- 美国的军事实力是维护当前全球秩序的支柱。2025年，美国国防预算达到9620亿美元（占全球军费总开支的37%），位居世界首位，并在全球80个国家内部署了超过750个军事基地。
- 美国有超过17万名士兵在海外服役，这支部队守护着90%的贸易路线，80%的重要物资都需要途经其势力范围。
- 据美国布朗大学估计，2001年后的战争给美国造成的损失超过8万亿美元。
3- 政治与制度稳定
美国拥有完善的宪法体系，该体系以权力分立、定期权力交接和尊重法治为基础。尽管存在党派分歧，但其机构依然有效稳定，且享有司法独立、媒体自由。这种制度稳定是全球信心最重要的来源之一，并有助于巩固美元作为可靠国际货币的地位。
各国保留美元不仅是因为其经济实力，还因为它与世界上最稳定、最可靠的法律和政治体系密切相关。
4- 创新与技术
- 美国的技术领先地位并非偶然。这是每年超过8000亿美元研发投入的成果。硅谷孕育了人工智能、互联网和数字经济等重大创新。
- 美国拥有全球最大的科技公司，并在专利注册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巩固了美元作为创新货币和经济中心的地位。
5- 在全球秩序中的主导地位
美国在国际机构中拥有最大的影响力：
- 它控制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6.5%的投票权
- 它是世界银行最大的捐助国
- 它拥有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
- 它主导着全球金融转移体系和信用评级机构。
- 它对巴塞尔论坛和世界贸易组织存在直接和间接的影响，其政策成为制定国际规则和标准的标杆。
6- 人口结构
美国拥有最多元化的人口结构之一，移民约占该国总人口的14%（超过4700万人），在发达国家中比例最高。约45%的《财富》500强美国企业都是由移民或其后代创立的，其52%的人口年龄处在40岁以下，这给美国人口结构带来了灵活性，从而促进了它的经济复苏与技术优势。
7- 软实力和文化实力
美国拥有卓越的文化影响力。美国拥有8所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每年吸引超过110万名国际学生。好莱坞每年制作超过700部电影，其产业规模估计约为1000亿美元。这种教育和文化影响力提升了美国的全球地位，并间接支持了其经济和政治影响力。
然而，这些支柱尽管看似稳固，却已经在金融、制度和地缘政治层面逐渐受到侵蚀，并引发了人们对美国霸权的未来及其可持续性的根本质疑。
美元是如何成为全球金融体系核心的？
美元并非偶然崛起至如今的地位，也并非仅仅归功于美国经济的强劲。相反，它是二战后一个有序历史进程的产物，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各种联盟、机构和政策，美元逐渐成为了全球金融体系的核心。
1- 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
1944年，有44个国家参加的布雷顿森林会议通过了以美元作为全球金融体系参考货币的决定——以当时35美元一盎司的黄金平价将美元与黄金挂钩，进而再与所有其他货币挂钩。
这使得美元成为一种以黄金为支撑的全球货币。然而，美国在1971年终结了这一体系。时任美国总统的尼克松决定将美元与黄金脱钩，这意味着美元不再以任何实物资产为支撑，其价值完全源于市场对美国经济的信心。
2- 1974年石油美元
1974年，美国与沙特阿拉伯达成协议，以美元计价石油。如今，全球超过80%的石油出口以美元计价，这使得美元对任何能源进口国都至关重要。全球每天生产约1亿桶石油，其中大部分以美元出售。这创造了与美国经济规模无关的持续国际需求，从而使美元成为了全球能源市场的中心货币。
3- 全球贸易的主导地位
在石油美元体系建立后，美元的主导地位进一步扩大，并涵盖了超过85%的全球贸易定价，包括石油、黄金、小麦和铜。约90%的商品期货合约以美元计价，60%的进口发票以美元记录，即使在不与美国进行贸易的国家之间亦是如此。95%的外汇交易和75%的非洲和拉丁美洲进口也使用美元。
4- 储备货币和国际债务
美元占全球央行储备的58.4%（2025年）。超过65%的国际债券和债务以美元计价，即使在与美国没有政治关系的国家也是如此。美元还用于约80%的贸易融资，并仍然是88%的外汇交易中的一方。
在这样的框架下，抵押贷款、养老金和私募股权等基金的资产在2009年至2022年间从28万亿美元增长至63万亿美元。
美国与美元面临的威胁
尽管美元依然是世界主要的储备货币，但美国仍面临一系列对其经济产生深远影响的结构性威胁。这些威胁的严重程度各不相同，但都已经存在。如果这些威胁持续存在，且不进行彻底的改革，那么它们对美元的信誉及其在全球金融体系中地位的影响将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1- 巨额债务威胁金融稳定
- 2025年，美国联邦债务超过了37万亿美元，相当于其国内生产总值的120%，预计还将在10年内增至50万亿美元。
- 美国每年的债务偿还成本超过了1.1万亿美元，高于其国防开支，目前占到政府收入的15%以上。这种趋势破坏了金融稳定，并威胁到美元作为避险资产的形象。
2- 持续的赤字给经济和美元带来压力
美国的贸易逆差预计将超过9000亿美元，其财政赤字预计将在2024年达到1.7万亿美元。这种长期失衡加剧了对外部融资的需求，使经济面临累积的压力，并威胁到美元的全球地位。
3- 高通胀削弱支出和信心
尽管通胀率将从2022年的9%下降到2025年中期的3.2%，但食品和租金价格仍然高企，生活成本在过去3年上涨了17%，这给支出带来了压力，并削弱了国内外对货币政策有效性的信心。
4- 对美国治理机构的信心减弱
围绕债务上限的党派之争、选举不确定性、主权评级下调以及对机构信心的削弱，都损害了美国作为法律和金融稳定源泉的形象，从而削弱了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基础。
5- 美元全球地位的下降
美元在各国央行储备中的占比从2000年的71%下降到2025年的58.4%，在金融结算系统中的占比也下降到42%。三分之一的新增储备被配置成替代货币，预示着美元在全球范围内的地位下降。
6- 美元转变为政治施压工具
美元转变为制裁工具，从而促使各国减少对美元的依赖，并建立其替代网络。这一趋势破坏了美元的中立性，并威胁到其长期稳定。
7- 数字货币作为潜在替代方案的崛起
除了加密资产之外，全球正在见证各国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的扩张。这些替代方案正在削弱美元的主导地位，尤其是在跨境贸易领域内。
8- 投资外逃与金融体系瓦解
在2025年的第二季度，美国债券经历了自疫情爆发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资金外流浪潮。与此同时，新的货币集团出现，而美元兑黄金的汇率自1972年以来下跌99%，都削弱了其作为价值储存手段的形象。
9- 美国孤立主义破坏全球化进程
保护主义政策和贸易紧缩正在破坏数十年来支撑美元的自由秩序，即使在盟友之间也是如此，并且加速了美元与华盛顿体系的金融脱钩。
10- 军费开支消耗经济资源
美国每年在间接战争上的支出高达数千亿美元，这消耗了美国支持其经济所需的资源。这种消耗削弱了美国保护服务于其货币的体系的能力。
这些威胁持续存在——而且其速度比过去更快——增加了美元地位被进一步削弱的可能性。
如果美元失去其全球地位会怎么样？
随着美国经济面临的金融和地缘政治压力日益增大，我们无法再回避这样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如果美元的全球地位下降并失去其作为国际贸易、债务和储备参考货币的地位，会怎么样？
美元的衰落意味着什么？它会演变成一种崩溃吗？
美元的衰落并非仅仅体现在其市值的下降，而在于其在全球金融体系中逐渐丧失其作为储备货币或交换媒介的枢纽地位。
这一轨迹并非突然出现，而是由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不断累积的结构性威胁所塑造的。在美国缺乏国内改革且继续推行现有政策的情况下，美元贬值速度将会更快，美元将逐渐丧失其优势地位，这并非一种突然崩溃，而是长期且未得到解决的衰退所导致的自然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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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在的影响：
1- 全球贸易陷入中断
如果美元突然失去其全球标准地位，国际贸易将陷入监管真空，这将导致定价混乱、供应中断、成本大幅上升，并有可能对全球供应链造成广泛破坏。
2- 动摇全球金融稳定
大多数主要银行和机构持有大量美元资产，因此，美元的急剧贬值可能会破坏其资产负债表的稳定性，并影响其流动性和贷款，从而加剧广泛的金融波动。
3- 引发全球通胀浪潮
由于美元是食品和能源的主要定价货币，其崩溃将推高全球这些商品的价格，进而加剧进口国的通胀危机。
4- 国家储备受到侵蚀
如果美元暴跌或大幅贬值，各国储备的实际价值（约6.6万亿美元）将会缩水，从而限制其进口商品和履行对外义务的能力。
5- 企业和市场承受压力
跨国公司持有大量以美元计价的流动性和资产。美元价值的任何急剧下跌都将损害其资产负债表，提高融资成本，并降低美国市场对投资的吸引力。
6- 损害个人储蓄
持有美元计价储蓄的个人将损失其部分实际价值，导致财富缩水和对货币稳定的信心下降。
7- 债务市场危机
全球近65%的债务以美元计价，美元价值的任何急剧下跌都会使偿还机制复杂化，并在全球范围内产生融资压力。
8- 造成社会和经济影响
不断上涨的食品和能源价格加剧了发展中国家的贫困危机，并威胁着全球数亿人的粮食和健康安全。
9- 美国霸权的衰落
美元地位的丧失将会削弱美国的金融和军事影响力，并加速向多极世界秩序的转型。
10- 金融市场和定价的混乱
美元的急剧下跌可能导致资产定价和资本流动出现暂时混乱，并促使人们加速采用欧元、人民币、黄金和数字货币等替代货币。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
美国是否准备好承担美元失去其主导地位的代价？世界是否准备好应对由此产生的动荡？如果这种转变比我们预期的来得更快又将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