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的HPV疫苗接种运动为何遭遇强烈反对？
今年9月，巴基斯坦启动了其首个全国性人乳头瘤病毒（HPV）疫苗接种运动，旨在为超过1300万9至14岁的女孩接种疫苗。
世界卫生组织驻巴基斯坦负责人骆大鹏博士表示，HPV是导致宫颈癌的最常见病因，每天导致8名巴基斯坦女性死亡。世卫组织已设定目标，到2030年在全球根除宫颈癌。
然而，由于有关接种疫苗的阴谋论流传，该疫苗在巴基斯坦遭遇了抵制。
以下是有关HPV是什么、它如何导致宫颈癌以及为何疫苗在巴基斯坦推广遭遇强烈反对的更多信息。
什么是HPV？有哪些症状？
HPV 是一种常见的病毒，通过皮肤接触（通常是割伤或擦伤）进入人体。
HPV 有 100 多种类型，通常通过性接触传播。感染可能难以识别，因为许多感染 HPV 的人根本没有任何症状，而且癌症可能需要多年时间才会发展。
某些类型的病毒最终会导致生殖器或身体其他部位出现疣。这些疣可能看起来扁平或凹凸不平。
HPV 如何导致宫颈癌？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每年记录的66万例宫颈癌病例中，超过95%是由HPV引起的。巴基斯坦每年报告的宫颈癌新发病例超过5000例。
某些HPV毒株可导致不同类型的癌症，例如宫颈癌、外阴癌或阴道癌。然而，宫颈癌通常在感染HPV病毒20年后才会发生。
虽然人体免疫系统可以在感染后的两年内清除许多HPV毒株，但某些毒株的持久性更强。当人体免疫系统无法抵抗那些持久性更强的HPV毒株时，病毒就会干扰正常细胞生长，导致细胞异常，并可能导致癌前病变。如果不及时治疗，就可能发展为癌症。
宫颈癌患者在早期阶段不会出现症状。因此，根据梅奥诊所的建议，30至65岁的女性每三年进行一次巴氏涂片检查。
巴基斯坦的疫苗接种工作进展如何？
巴基斯坦的HPV疫苗接种活动于9月15日启动。第一阶段原定于9月27日结束，但后来延长至10月1日。
约4.9万名政府卫生工作者（均为女性）接受了世界卫生组织的培训，以便在全国范围内接种疫苗。世界卫生组织和巴基斯坦政府合作开展了此次培训，并得到了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的资助。GAVI是一个致力于改善免疫接种可及性的公私合作伙伴关系。
在第一阶段开始之前，巴基斯坦在学校等公共建筑中设立了疫苗接种中心。卫生工作者还挨家挨户接种HPV疫苗。
中国研发的HPV疫苗Cecolin单剂接种免费。虽然大多数HPV疫苗需要接种两剂或三剂，但世界卫生组织去年10月确认，Cecolin可以单剂接种。
在巴基斯坦开展疫苗接种工作的第一阶段，来自信德省、旁遮普省、巴控克什米尔地区和伊斯兰堡首都特区的 9 至 14 岁女孩接种了单剂疫苗。
巴基斯坦联邦卫生部长赛义德·穆斯塔法·卡迈勒（Syed Mustafa Kamal）于9月16日在伊斯兰堡举行的疫苗启动仪式上表示：“我敦促所有家长确保自己的女儿和姐妹接种疫苗。不要被负面宣传所蒙蔽。这种疫苗安全有效，对保护我们的女孩至关重要。”
卡迈勒告诉半岛电视台，疫苗接种活动启动之初，引发了诸多批评和质疑。“一些不知名人士散布了一些虚假视频和虚假信息。”
他表示，在活动开展的前四天，人们对疫苗的反应并不积极。“拒绝接种的情况非常严重，甚至有些学校之前承诺[作为疫苗接种中心]，却拒绝我们的工作人员进入学校。”
第五天，卡迈勒在卡拉奇巴基斯坦药品监管局（DRAP）办公室举行的仪式上，公开为女儿接种了疫苗。仪式上，卡迈勒告诉记者：“在我30年的政治生涯中，我从未公开过我的家人。但为了杜绝这些毫无根据的谣言，我采取了这一举措。”
他表示，自此之后，拒绝接种的人数减少了，接受接种的人数增加了。他还补充说，这种接受接种和疫苗接种人数的上升趋势一直持续到活动结束。
信德省卫生部长阿兹拉·法扎尔·佩楚霍博士在一份书面声明中告诉半岛电视台：“我们注意到，在澄清谣言后，人们开始接种疫苗。尤其是学校，他们要求派人来接种，因为家长们都同意给女儿接种疫苗。”
她说，正是由于最初的犹豫，疫苗接种活动才延长了四天。
什么是 Cecolin？
Cecolin 疫苗不含活 HPV 病毒。它含有重组 L1 衣壳蛋白，这是一种实验室合成的蛋白质，可以模拟病毒的外壳，但不含任何病毒 DNA，因此不会引起感染。
其他国家/地区也使用了美国生产的 Gardasil HPV 疫苗，该疫苗也不含活 HPV 病毒，但含有重组 L1 衣壳蛋白。
为什么疫苗只给9至14岁的女孩接种？
政府表示，这个特定年龄段的女孩是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国家免疫技术咨询小组（NITAG）的建议选择的，该小组负责提供基于证据的免疫接种建议。
佩楚霍说道，“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说法，9至14岁年龄段的儿童接种疫苗后，身体产生的免疫反应最强，可以获得最佳和长期的保护。因此，选择了这个年龄段。”
“目前，该疫苗仅免费提供给9至14岁的女孩。联邦各部委之间一直在商讨，希望将这种疫苗商业化，以便其他人（男孩、妇女和少女等）也能受益。”
接种疫苗的人对此有何评价？
9月，萨娜·阿里·曼祖尔（Sana Ali Manzoor）和她的丈夫——他们表示强烈支持孩子接种疫苗——在放学后带着11岁的女儿去卡拉奇她所在的私立学校接种疫苗。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20分钟。
曼祖尔说，她是通过女儿就读的哈克学院（Haque Academy）运营的一款手机应用程序了解到疫苗接种的消息的。哈克学院位于国防住房管理局的高档社区。家长们受邀在手机应用程序上注册，陪同孩子接种疫苗。
曼祖尔是一位哺乳专家，专门为新妈妈提供支持。她说，她女儿接种疫苗时，大约还有30到40名孩子在场。
“所以我们去了学校，那里摆了两三张桌子。医护人员在那里。他们先核实了我们的名字是否在名单上。之后，我们去接种了疫苗。之后，他们就手动填写了卡片，然后把卡给了我们。”
她形容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曼祖尔说，她的朋友，包括一位儿科医生和一位妇科医生，都鼓励她为女儿接种HPV疫苗。她还特意去迪拜为孩子们接种了水痘疫苗。
到目前为止，疫苗接种活动进展如何？
当局表示，此次推广尚未达到预期目标——尽管他们坚称，尽管如此，这项活动仍然算得上成功。
佩楚霍说：“HPV疫苗接种活动第一阶段预计接种人数约为1300万名女孩。目前，已有920万名女孩接种，占总目标的78%。”
在南部信德省，HPV疫苗接种活动的预计目标是4081279名女孩。目前已完成2674210名女孩的接种，占总目标的66%。
专家表示，接种率低的原因是巴基斯坦社会普遍对疫苗持犹豫态度。此外，虚假信息（尤其是网络信息）加剧了人们对HPV疫苗的担忧。
其他人会接种疫苗吗？
该疫苗最终将推广到其他省份，包括2026年的开伯尔-普什图省，以及2027年的俾路支省和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省。政府尚未宣布下一阶段何时开始。
联邦部长卡迈勒表示：“每个年龄段的女孩都将定期接种疫苗，” 他还补充说，政府希望在女孩和妇女接种疫苗后，为男孩和男人接种HPV疫苗。
是什么导致了巴基斯坦民众对疫苗接种犹豫不决？
虽然疫苗接种犹豫是一个全球现象，但在巴基斯坦，由于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利用虚假的乙肝疫苗接种活动，为追捕逃亡的基地组织领导人奥萨马·本·拉登提供掩护，这一现象进一步加剧。
这项疫苗接种活动与当地一名医生合作，用于秘密采集血液样本，以寻找与本·拉登及其家人的联系。该计划旨在将本·拉登任何一个孩子的DNA与其2010年在波士顿去世的妹妹的DNA进行比对。这位基地组织领导人最终于2011年在阿伯塔巴德的一次军事行动中被美国海军陆战队击毙。
中央情报局是否从本·拉登的家人那里获取了DNA，这一点从未透露过。然而，当时的新闻媒体称，有消息来源暗示该行动并未成功。 2014年，白宫承诺中情局绝不会再利用虚假的疫苗接种宣传进行间谍活动。然而，人们对疫苗的不信任感依然存在。
在新冠疫情期间，疫苗免费，这一点尤为明显。但根据最近的一项研究，30%的巴基斯坦人不愿接种疫苗。一篇由一位巴基斯坦医生合著并发表在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网站上的评论文章指出：“关于新冠疫苗可能导致不孕不育、死亡或与外国阴谋挂钩的误解，在社交媒体和社区八卦中迅速传播。”
曼祖尔说，她自己也注意到一些客户中存在“反疫苗者”的情绪。她回忆起自己曾建议一位年轻母亲不要把未接种疫苗的新生儿带回家，并解释说，家里并非无菌环境。这位年轻母亲回答说：“没关系，我们不相信这种事。”
人们对HPV疫苗的具体担忧是什么？
HPV疫苗在巴基斯坦尤其面临激烈的抵制。
一些人认为，由于HPV是一种性传播感染，因此在巴基斯坦无需接种。巴基斯坦的婚前性行为不仅在文化上不被接受，而且是违法的。
一位巴基斯坦用户在X上写道：“宫颈癌是通过性接触传播的，但在巴基斯坦，9-14岁的儿童不会感染宫颈癌，只有在西方国家才会发生。”
另一位用户在谈到疫苗时写道：“在女性有多个性伴侣的社会中，宫颈癌很常见！”
曼祖尔说，她让女儿接种疫苗是因为在她看来，确保女儿免受病毒感染是合理的。她让女儿接种了疫苗，因为对她来说，确保女儿免受病毒感染是有意义的。
曼祖尔说，“这甚至与性活跃无关，甚至与性骚扰有关，但愿不会发生。性骚扰并不总是双方自愿的。”
2023年，总部位于伊斯兰堡的非政府组织Sahil报告称，巴基斯坦平均每两小时就有一名儿童遭受性虐待。据《世界人口评论》报道，2023年巴基斯坦报告了5867起强奸案。
网上流传的另一个阴谋论是HPV疫苗会导致不孕不育。目前没有证据支持这一说法。据《世界人口评论》报道，巴基斯坦人口超过2.5亿，是世界第五大人口大国。虽然巴基斯坦的出生率与世界其他地区一样有所下降，但目前的出生率为3.32，远高于维持现有人口所需的2.1的更替率。
2020年5月，一项经同行评审的美国研究发现，接种HPV疫苗的女性中没有不孕不育率增加的证据。然而，这项研究是在美国进行的，样本接种的是另一种疫苗——加德西（Gardasil）。
其他谣言，以及图片和视频，也在网上传播开来。今年，一段在X平台上获得超过34万次观看的视频显示，身穿校服的女孩倒地不起，视频标题声称这些女孩是“被迫接种疫苗”后生病的。
事实上，这段视频拍摄于去年，展现了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警方与抗议者因电力税发生冲突的场景。警方发射的催泪弹正是导致学校女生倒地的原因。
HPV疫苗安全吗？
佩楚霍说，“这种疫苗的安全性极佳。它已经问世近二十年了。它不含任何病毒，但活性成分是HPV L1蛋白。”
世界卫生组织在去年发表的一份关于Cecolin的评估报告中表示，“该疫苗是安全的，并显示出良好的免疫原性”。
佩楚霍说，该疫苗可能会引起一些轻微的副作用。他说道，“最常见的副作用与其他疫苗类似，例如发烧、注射部位疼痛，以及罕见的过敏反应。”
卡迈勒也坚持认为，最常见的副作用是发烧，在非处方药的帮助下，发烧会在一两天内消退。
卡迈勒说：“过去人们死于脊髓灰质炎和肺结核等疾病。现在他们不会死了，因为我们有了疫苗。人们不会死于新冠肺炎，因为我们有了疫苗。世界已经转向预防。”
“有效的医疗保健体系的意义在于防止人们成为患者。而当人们采取预防措施并让孩子接种疫苗时，他们就不会成为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