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英國和美國政府於10月14日公佈聯合行動，凍結並沒收有史以來最大跨境詐騙及洗黑錢集團約150億美元（近1,200億港元）的比特幣資產，並制裁涉案的人員及企業。

行動揭露了整個電騙王國的運作模式，《獨媒》特稿為讀者整理。

至截稿日（10月21日），英美已採取了多項打擊行動。其中美國司法部已正式落案檢控在逃的太子集團首腦陳志；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管制辦公室（OFAC）則把連同陳志在內18名涉案疑犯，以及128間於柬埔寨、新加坡、帛琉、英屬處女島、開曼群島、香港和台灣註冊公司列入特別指定國民及封鎖人員名單（SDN list），凍結其資產並禁止國民與其交易；英國政府則凍結陳志、三間集團（太子、金貝及金運）和一個加密貨幣買賣平台（Byex Exchange）所有資產。

此外，美國財政部亦把柬埔寨金融機構「匯旺集團」與美國銀行體系隔離，以打擊洗黑錢活動。財政部指該集團除了協助東南亞詐騙活動洗黑錢外，亦涉協助北韓的虛擬貨幣投資詐騙活動。

美國的封鎖名單中，亦包括一名香港人周芸及20間香港註冊公司，當中兩間上市公司為致浩達控股和坤集團。另外有11間與周芸相關的公司則均以 Mighty Divide 註冊，業務涉投資保險等，網站顯示其公司地址在尖沙咀。

雖然陳志仍然在逃，但美國透過充公陳志150億美元的比特幣，和凍結其共謀及企業共146個實體於美國銀行體系的資產，並禁止任何美國實體與它們交易。措施阻斷太子集團的資金流，亦促使其他國家進一步調查國內與這個犯罪網落的互動，並打擊相關的詐騙活動。

目前泰國、新加坡、南韓、台灣等地，已順藤摸瓜，就太子集團這犯罪網絡於境內的活動進行調查，南韓的銀行亦已跟隨美國凍結與太子集團關聯企業約6,300萬美元的資金。

美國資料揭露集團10名骨幹成員

根據美國OFAC的資料，整個詐騙集團有10名骨幹成員，包括：

陳志：於福建出生的主腦，持有柬埔寨和瓦努阿圖護照，他掌控著太子集團，是柬埔寨政府高級政治顧問，以房地產和銀行等業務作為掩飾，興建及營運金貝、金運和金鴻越10個詐騙園區。

李添：北京出生、持瓦努阿圖護照，管理集團財務，負責大宗現金走私和管理洗黑錢的賬目。

Guy Chayy：曾任金貝集團董事，是太子銀行兩名股東之一，另一名股東為陳志。

Ing Dara：柬埔寨恆信房地產投資有限公司董和金貝集團股東，擁有並控制金運和金貝等園區。

雷波：重慶出生、持中國護照，負責監督金運園區的建設和 Ing Dara 共同擁有金運園區。

祝忠標：浙江出生、持中國和柬埔寨護照，透過由陳志創立的柬埔寨恆信房地產投資有限公司和金貝集團，與 Ing Dara 共同掌管多間與園區關聯的公司。他因洗黑錢等罪被中國政府通緝。

周芸：湖北出生、持中國護照，陳志財務助理，管理電匯和銀行賬戶，並負責管理手太子集團關聯的 Mighty Divine 旗下11在香港註冊的公司。

楊新發：持新加坡護照，陳志財富助理，管理電匯和銀行賬戶。

陳秀玲：新加坡網絡商品買賣平台 Live 17 董事（於10月15日太子集團犯罪網絡曝光後離職），負責管理太子控股集團位於毛里求斯、台灣和新加坡的公司。

魏前江：柬埔寨出生，負責管理於竂國註冊的比特幣挖礦公司 (Warp Data Technology)，協助集團洗黑錢，並把比特幣存於陳志的加密貨幣錢包。

美國的法庭文件，揭露了整個詐騙王國的運作模式。

文件指現年38歲的陳志，自2015年起擔任太子控股集團董事長，於30多個國家經營數十家公司，表面上從事房地產、金融及消費等經濟活動，實質是一跨國犯罪集團。他在柬埔寨境內建立詐騙園區，透過販賣人口、網騙和電騙等獲利，再經其龐大的商業網絡和加密貨幣買賣平台和礦池洗錢。


跨國犯罪集團網絡示意圖

強迫勞動

美國法庭的起訴書，細緻地描繪了太子集團欺詐和洗錢的手法。首先，該集團於柬埔寨興建並經營超過10個欺詐園區，並於世界各地誘騙數以千計的求職者到這些園區，以暴力強迫他們進行網絡欺詐。這些園區均為封閉式管理，宿舍及工作大樓被高牆重重包圍，當中三個最具規模的園區，分別是金貝、金運和金鴻。

陳志及其共謀一直以金錢和禮物（如名錶）去賄賂當地官員和警察，並把這些條目記錄在案。當出現管理者或被勞役的員工外逃，他們可動用官方和黑社會雙重勢力去追捕，並透過暴力使他們服從。


資料來源：美國法庭起訴書

根㯫一張金鴻園區的業務記錄（上圖），其詐騙項目遍及歐美、俄羅斯、中國、越南、台灣。行騙手法包括刷單（即先付費購物再收回佣）、商城（透過購物進行詐騙）、「精聊」（透過聊天建立友誼進行詐騙）、股票（以代理身份買賣股票）和貸款。

除了透過真人進行詐騙外，這些園區亦建立「手機農場」，於社交媒體散播虛假訊息和物色受害人、或自動發出短訊和語音訊息進行欺詐。於金運園區中的手機農場（見下圖），就設置有1,250部手機，並透過它們操控76,000個社交媒體賬號，與潛在受害人互動。


資料來源：美國法庭起訴書

每日殺豬3,000萬美元

園區把員工透過「精聊」誘騙受害人，把錢轉帳到指定帳戶作投資的欺詐手法稱為「殺豬盤」。根據起訴書，其中一個共謀者於2022年曾透露，太子集團每天透過「殺豬盤」賺取的利益達3,000萬美元。

美國執法部門主要的調查目標，是位於紐約布克林區的詐騙網絡。該網絡於2021年5月至2022年8月間，誘騙了逾250名美國公民於多個交易平台，把資金存入指定的銀行戶口，聲稱作投資用途。這些賬戶以空殼公司註冊，存入的資金隨即透過購買加密貨幣或奢侈品洗白，再轉回到太子集團和陳志手上。

雖然布克林區詐騙案兩年來，涉及的金額只有約1,800萬美元，但美國財政部指美國過去幾年因網絡投資詐騙造成的損失超過166億美元。單在2024年，美國因東南亞的詐騙活動損失達100億美元。

不過，柬埔寨政府到目前為止仍沒有列陳志和太子集團關聯企業為犯罪集團，反而促請英美公平地調查和處理事件。不過美國的制裁已引發太子銀行擠提，需要柬埔寨中央銀行介入。由於太子集團在柬埔寨的業務極廣，涉及金融、地產、旅遊、零售等領域，又與統治集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分析認為事件對柬埔寨經濟和政治將帶來深遠的影響。

曾被中國調查轄下賭博網絡

其實，最早對陳志的跨國犯罪集團展開調查的國家是中國。根據去年《自由亞洲電台》（RFA）的整理，早於2020年，國內不少地方法院已經開始審理一些涉及陳志和太子集團犯罪的案件。由於陳志最早於柬埔寨的業務是開發和經營賭場，而賭場主要的客戶來自中國大陸，導致數以千億計的資金外流。在北京的壓力下，柬埔寨於2019年開始打擊境內賭博活動，本來實體經營的賭場和酒店被迫轉型為網上賭博。

與此同時，對應著北京限制資金外流（只容許每人一年5萬美元匯款至海外），境外賭博集團透過購買身份開設銀行戶口，並利用銀聯咭海外刷卡的方法，助客戶把資金轉移到海外。根據中國法院的記錄，最少有485名涉案人曾協助太子集團非法地把資金從國內轉移到海外。其中一名郭姓女子的案情指，她曾於2018年在柬埔寨的太子集團旗下賭場工作，負責簿記，期間把自己擁有的4張銀行卡以每張一千元人民幣賣給公司。在短短一個月內，集團透過她的賬戶轉移了140萬人民幣到海外。

RFA又引述四川省旺蒼縣人民法院一個2022的公告指，一個涉及45人並與柬埔寨太子集團相關的犯罪團伙，自2016年起透過網上賭博遊戲，非法賺取50億人民幣，並把資金透過虛擬貨幣和地下錢莊匯出海外。不過，太子集團一直否認有涉及非法賭博和洗黑錢的罪行，推說是他人冒充其名義進行的騙術。

非法賭博在最高峰期，每年導致1兆人民幣資金外流，為中國帶來國安危機，被北京視為重點打擊的罪行。不過一直以來，執法部門只逮捕和檢控太子集團於中國活躍的代理人或從柬埔寨回國的員工，脫離了中國籍的陳志作為柬埔寨政府的高層顧問，一直沒有被興師問罪。

美國法庭文件指陳志買通公安

根據美國法庭文件，陳志和他的共謀者曾以金錢和奢侈品買通中國的公安及國安，讓他們在搜捕中國境內網絡賭博據點的行動前通報。根據一名陳志的共謀者於2023年5月的通訊記錄，他曾要求一名公安協助集團脫罪，以換取集團照顧該名公安的兒子。2023年7月，這名共謀者又告訴一名地方領導，叫他先突襲當地的據點，再以他和太子集團的名義提供保護。

值得一提的是，自2017年起中柬關係非常密切，柬埔寨的雲壤海軍基地便是由中國參與興建，並成為中國在東南亞首個海軍專用暫留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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