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的许多人渴望回归某个黄金时代。但有一个博客社区将这一想法推向了极端：他们希望将时钟拨回到法国大革命之前的时代。

新反动派（Neoreactionaries）认为，尽管过去几个世纪中，技术和资本主义推动了人类进步，但民主实际上造成的伤害远大于其带来的好处。他们提议回归传统的性别角色、社会秩序和君主制。

你或许在像Hacker News和Less Wrong这样的技术论坛上见过他们，参与一些关于“莫尔德巴格”（Moldbug）和“教堂”（the Cathedral）的神秘对话。尽管新反动派在科技行业中并不盛行，PayPal创始人彼得·蒂尔（Peter Thiel）曾表达过类似的观点，而前《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首席技术官帕克斯·迪金森（Pax Dickinson）表示，他也受到了新反动派（neoreactionary）思想的影响。这可能是一个小众的世界观，但我认为它能照亮当代科技文化的心理。

关于新反动主义（neoreaction）已经写了足够多的内容，至少可以填满几本书。所以，如果你更喜欢直接阅读原文，可以服用一颗莫达非尼（Modafinil）并跳到本文末尾的“新反动主义阅读书单”。对于其他人，我将尽力总结新反动主义的思想及其可能的重要性。

谁是新反动主义者？

“反动主义者”（Reactionary）最初指的是那些反对法国大革命的人，而今天这个词通常指的是那些希望回到某种先前存在的状态的人。新反动主义（Neoreaction），也被称为“黑暗启蒙”（dark enlightenment），起源于计算机科学家和企业家柯蒂斯·雅文（Curtis Yarvin），他以门修斯·莫尔德巴格（Mencius Moldbug）为博客笔名。雅文——自称为该运动的“西斯领主”（Sith Lord）——最早在像2blowhards这样的网站上发表评论，2007年他开始了自己的博客“不合格的保留意见”（Unqualified Reservations）。雅文最初将自己的意识形态称为“形式主义”（formalism），但在2010年，自由主义博客作者阿诺德·克林（Arnold Kling）称他为“新反动主义者”。随着更多的博客作者——例如Anomaly UK（帮助普及了这一术语）、尼克·兰德（Nick Land，创造了“黑暗启蒙”这一概念）和迈克尔·安尼斯莫夫（Michael Anissimov）——开始自称为新反动主义者，这个名称逐渐被广泛接受。

这一运动有一些当代的先驱，例如赫尔曼·霍普（Herman Hoppe）和史蒂文·塞勒（Steven Sailer），当然，新反动主义深受早期政治思想的影响——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和朱利叶斯·埃沃拉（Julius Evola）尤其受欢迎。

反民主

或许是所有新反动主义者共同的一个特点，就是批评现代性，特别是反对各种形式的民主。许多人曾是自由主义者，后来决定自由与民主是不可兼容的。

“安尼斯莫夫写道：‘民主制度，也就是由‘人民’统治的制度，比如民主主义和共产主义，通常比贵族制度在财务上更不稳定。’‘平均而言，它们经历更多的经济衰退，负债更多，容易受到市场崩盘的影响，浪费更多资源。在贵族制度中，每一美元对普通人生活水平的改善效果远远超过民主制度。’”

他们偏好的君主制类型各不相同。有些人希望建立接近神权政治的政体，而雅文则提议将国家转变为由国王担任首席执行官，贵族作为股东的公司形式。

对雅文来说，稳定和秩序至关重要。但像斯科特·亚历山大（Scott Alexander）这样的批评者认为，新反动主义者高估了君主制的稳定性——可以说是轻描淡写的批评。亚历山大最近发布了一份反反动的常见问题解答（The Anti-Reactionary FAQ），这是一份巨大的文件，审视并反驳了新反动主义者的观点。

他写道：“对来自中世纪或文艺复兴时期的君主制和帝国世界的观察者来说，民主的稳定性看起来简直是超自然的。试想告诉伊丽莎白一世女王——正如我们上面所看到的，她的家族在两代人的统治期间就经历了六次叛乱——英国已经三百年没有发生过与殖民地无关的内战。她要么会认为你在开玩笑，要么会认为上帝亲自派遣了一群天使来维持秩序。”

退出

雅文提议，国家应该是小型的——实际上是城邦——它们的竞争就是为了吸引公民。“如果居民不喜欢他们的政府，他们可以而且应该迁移，”他写道。“设计是完全基于‘退出’，而不是‘表达’。”

如果你听过巴拉吉·斯里尼瓦桑（Balaji Srinivasan）的 Y Combinator 演讲，你可能会觉得这很熟悉。尽管几篇新闻报道将这次演讲描述为硅谷应当脱离联邦的呼吁，斯里尼瓦桑告诉 Tim Carmody，他的演讲被误解了。“我不是自由意志主义者，不相信分裂，是注册的民主党人，等等，”他写道。“这其实是一场关于移民和退出的演讲。”

我不认识斯里尼瓦桑，但听起来他会对新反动主义的观点感到厌恶。而退出这个概念同时吸引了左翼和右翼。但在硅谷，也有一些人推崇更加接近新反动的观点。彼得·蒂尔与帕特里·弗里德曼共同创立了海上定居研究所，弗里德曼在一篇为卡托无界（Cato Unbound）写的文章（Beyond Folk Activism）结尾提到了雅文的博客，雅文原定于2009年在海上定居研究所的会议上发表演讲，但后来他的演讲被取消。与此同时，蒂尔在自己为卡托无界写的文章中表达了类似的观点：“我不再认为自由与民主是兼容的。”

顺便说一下，蒂尔的创始人基金（Founders Fund）是斯里尼瓦桑的公司 Counsyl 的投资者之一。雅文的初创公司 Tlon 的共同创始人是蒂尔奖学金的首批获得者之一。阿尼西莫夫（Anissimov）曾是蒂尔支持的机器智能研究所（Machine Intelligence Institute，前身为奇点研究所）的媒体主管。这足以让阴谋论者头晕目眩，但我并不是在暗示这里有阴谋。我并不认为彼得·蒂尔是新反动主义者的主谋——我甚至不一定认为他是新反动主义者。但你可以看出，这些思想正在硅谷创业圈内蔓延。新反动的思想与搭讪艺术（pickup artistry）、海上定居和科学种族主义（稍后会提到）有很大的重叠，这种更大的“穴居人文化”（caveman cult）对科技文化产生了影响，从工作环境到会议的社交氛围。

不过需要明确的是，纯粹的新反动主义是一种极少数的立场，可能永远不会超越一个小范围的信徒群体。但自2012年底以来，这种兴趣爆发，尽管霍普（Hoppe）、赛勒（Sailer）、雅文等人已经写了这些内容多年（而新反动主义的欧洲亲戚——考古未来主义[archeofuturism]——存在的时间更久）。而且这种兴趣恰好与媒体对科技行业问题的关注同步增长，从视频游戏中的性别歧视到科技行业的“兄弟文化”（bro culture），再到旧金山湾区的城市化。

许多专业人士并没有承认他们在城市化、贫富差距和工作岗位流失中的作用，反而将自己描绘成受害者。这种受迫害感将我们带入下一个新反动主义主题。

大教堂

新反动主义者认为，“大教堂”（The Cathedral）是一个元机构，主要由哈佛大学和其他常春藤联盟学校、纽约时报以及各种公务员组成。阿尼西莫夫称其为“自我组织的共识”（self-organizing consensus）。有时，这个术语与政治正确性是同义词。其基本观点是，教堂监管我们的讨论，执行一套关于哪些思想是可以接受的，如何看待历史的规范——换句话说，它控制了奥弗顿窗口（Overton window，由美国学者约瑟夫·奥弗顿[Joseph Overton]提出，它指的是在特定时期内，公众能够接受的政策范围）。

这个名字来自雅文的观点，即进步主义（在他看来，即使是今天的极右共和党人也是进步的）是一种宗教，而媒体-学术-公务员复合体则惩罚“异端”的观点。

那么，教堂究竟在阻止新反动主义者谈论什么呢？首先是君主制的优点。但大多数情况下，正如我所看到的，他们希望能够说类似“亚洲人、犹太人和白人比黑人和西班牙裔更聪明，因为基因”这样的言论，而不被称为种族主义者。或者至少能在不被贴上种族主义标签的情况下表达这样的观点。

说到这个，新反动主义者对“人类生物多样性”（HBD）的概念着迷——以前被称为“科学种族主义”。具体来说，他们认为智商是个人最重要的特质之一，而且主要是遗传的。新反动主义者会将“基因权利”作为取代或补充国王和贵族的“神权”观点的内容。

将这些主张称为“有争议”简直是轻描淡写，但它们支撑着新反动主义者的反平等主义和支持传统主义的论点。深入探讨种族、基因和智商的科学辩论超出了本文的范围，但我已经在阅读列表中加入了一些相关链接。

不难看出，为什么这种意识形态会吸引白人男性极客。它告诉他们，他们是世界的天生统治者，但同时却被一个秘密宗教秩序压迫。而媒体对职场不平等、城市化和财富差距的关注越多，他们的偏见就越被证实。新反动主义者和科技极客的行为越是过火，他们带来的媒体关注就越多。

我们不需要更多的公共羞辱和解雇——我们应该希望新反动主义者改变他们的想法，而不是他们的工作。正如杰西卡·瓦伦蒂（Jessica Valenti）在《国家》杂志（The Nation）中关于约翰·德比谢尔（John Derbyshire）的解雇所写的那样（Who Cares About John Derbyshire?）——“毕竟，什么更具影响力——一个单纯的种族主义者像德比谢尔，还是亚利桑那州的移民法？一篇专栏，还是选民压制？”

我不确定该怎么办。我并不认为媒体应该忽视科技行业的不当行为。但也许认识到这个循环是修复它的第一步。

原文：Geeks for Monarchy: The Rise of the Neoreactionaries by Klint Finley